第6章
- 馬克·吐溫自傳(中小學生必讀叢書)
- (美)馬克·吐溫
- 3393字
- 2013-08-02 23:39:52
我父親約翰·馬歇爾·克萊門斯來自弗吉尼亞州,我母親簡·蘭普頓來自肯塔基州①。弗吉尼亞州的克萊門斯家族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家族,其歷史可以追溯到諾亞方舟的時代,傳說建造諾亞方舟的諾亞就是他們的祖先。依照傳統(tǒng)說法,家族中有幾個人曾在伊麗莎白②女皇時代做過海盜和奴隸。不過他們并不認為這是什么丟臉的事,因為率領英國艦隊為英國建立海上霸權的德雷克③和霍金斯④以及其他一些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歷。在那時,海盜一個受人尊敬的職業(yè),君主們也樂意作他們的后臺坐地分贓。就當是的我來說,我對于海盜的生活也是非常向往的。讀者如果仔細地探尋一下自己心靈的深,也會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于海盜的生活是多么的向往。不過無論讀者在自己的心靈深處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多大關系,因為我正在寫的是的傳記而不是他的。
據祖上的說法,后來又有一個祖先曾在詹姆士一世或是查理一世⑤時代英國駐西班牙大使,并在那兒娶了一個西班牙姑娘,這使我們家?guī)в辛艘稽c西班牙血統(tǒng),為我們的性格增加了一些似火熱情。此外還傳說,正是這一位,或者是另一位名叫杰弗里·克萊門特與別人一起將查理一世判處了死刑。
對于以上這些關于祖上的傳說我沒有去調查確認,一方面是因為我生性懶散,另一方面是因為為了將我們這一支的情況盡量搞得出色些,我?guī)缀跬度肓宋业娜烤Γ僖矝]有精力去調查其他的了。不過,其他支系的人曾表示,經過他們的調查以上那些說法全都是確定無誤的。因此,我一直認為,我確實在查爾斯超度方面助過他一臂之力,不過那是通過祖先的行動來實現(xiàn)的而已。我本能地相信這個說法。無論何時,只要我的心里本能地萌發(fā)起一種強烈、堅韌而又根深蒂固的觀念時,我們都可以將其歸于祖先們,是從很久很久以前傳下來的,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完整了,同時也僵硬了。
對于我來說,我一項都討厭查理一世,我相信,這種感情是從那位參與審判查理一世的祖先那兒傳下來的。因為,就我個人的脾性,我不會因為我個人的什么原因而去對什么人表示反對。就像對英國歷史上那位著名的酷吏司法大臣杰弗里⑥,按常理我應該反對他,然而我并不反對他。這說明生活在詹姆士二世時代的祖先們對他也不反對。對于這些事,除了上面提到的這個原因,沒有任何合理的解釋可講,不過這事所能說明的也就是這些吧。我對撒旦⑦所抱有的友好態(tài)度,也只能用這個原因來解釋了,因為如果說這來自我的獨創(chuàng),那是不太可能的。
因此,出于本能,以及我對祖先們的調查,我總是認為,杰弗里·克萊門特,這個酷吏也是我的一位祖先,并對他抱有好感,以他為驕傲。這對于我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因為這很可能是出于我的虛榮心,而這是一個缺點。這讓我對于那些祖先都是普通人的人擁有優(yōu)越感,在這種心理下我有時會不給人面子,弄得別人當眾下不了臺。
幾年前,我在柏林就曾這樣做過。那時,威廉·沃爾特·費爾普斯是美利堅合眾國派駐德意志王國的公使。有一次,為了結識王國的內政部長S伯爵,他邀請我參加晚宴。這位伯爵出身于一個顯赫的世家,因而我也就有了想透露一下我那些顯赫祖先的事實的想法。不過我不想生拉硬扯地將他們從墳墓里拉出來,拉進我們的談話中。然而,我好像也沒什么好的臺階可以順勢而為地將他們拉進來。在我看來,費爾普斯先生也同樣為這件事兒煩惱。事實上,有時候他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了——很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將顯赫的祖先們介紹給大家,讓祖先們露一露臉,然而機會卻從未光顧他。不過,在宴會結束以后,他還是打算試一下。他將我們領進了他的客廳,一幅一幅地為我們介紹他收藏的畫,最后在一幅粗糙而古樸的版畫前停住了腳步。畫上畫的是法庭審判查理一世的情形。畫面上的法官們呈金字塔形狀分布,上面是頭戴清教徒垂邊帽的法官,法官的下邊是三位沒有戴帽的書記官。這時,費爾普斯伯爵指著三位書記員中的一位,以興高采烈而又漫不經心的神氣說:
“他是我的一位祖先。”
在他說完后,我指著頭戴清教徒垂邊帽的一法官,以辛辣而漫不經心的口氣說:
“我的祖先。不過這沒什么值得炫耀的,我的祖先里像這樣的還多著呢。”
我這樣做并不算什么光彩的事,也一直以此為憾。然而,我雖然這樣敲了他一下,我也不知道他的感受究竟不如,但這對于我們的友誼是沒有什么影響的,反而證明了他的優(yōu)雅、高貴,雖然他的出身并不高貴。這在我也并不是沒有值得稱道的地方,至少我并沒有因為他出身的不高貴而看不起他,而是始終如一的予以平等相待。
在我的祖先中,還有兩位值得一提,分別是杰勒和謝拉德。杰勒·克萊門斯是遠近聞名的神槍手。有一次,在他參加競選準備進行競選演說時,反對派雇來了幾個吹鼓手,讓他們聚集在演講臺的前面,等他發(fā)表演講時吹吹打打干擾他。他的支持者客客氣氣地勸說吹鼓手離開,但他們根本不理睬,他就打算好好地教訓他們一下。在他開始演講的時候,首先將自己的手槍往面前一放,聲調柔和地說:
“我是個愛好和平的人,今天不打算傷人,也力求不傷人,不過我正好有六顆子彈,六個鼓每個鼓一顆,如果你們打算敲鼓的話,那就最好不要站在鼓的后面。”
謝拉德·克萊門斯在內戰(zhàn)時期是西弗吉尼亞州的共和黨眾議員⑧。后來,他居家搬遷到了圣路易,那里到現(xiàn)在還有詹姆斯·克萊門斯這一支生活在那里。內戰(zhàn)結束后,他在圣路易成了一個激進的異黨分子。當他是共和黨黨員時,我是個異黨分子;等他成為了異黨分子的時候,我卻成了一位共和黨黨員。克萊門斯家族的人總是試圖在政治上保持均衡的狀態(tài),盡管這有時會使人感到很不方便。謝拉德·克萊門斯后來的情況怎么樣,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是在新英格蘭的一次共和黨群眾大會上將參議員霍利介紹給大家時,收到過他從圣路易寄過來的信,心中他對于議員霍利表示了堅決的反對。他在信中說,北方的共和黨人——不,應該是“北方的低賤的家伙”們用火與劍將南方的豪門大家全部清除了,而我這樣一個貴族出身的人竟然和那些賤人混在一起,實在說太不成體統(tǒng)率。難道我忘了我是一個蘭頓嗎?
所謂的蘭頓這是從我母親的家族來說的。我的母親是個蘭頓(Lambton)——是個帶個字母P的蘭頓,在早年,有些美國人對于蘭普頓(Lambton)家族的拼音拼寫得很不很準,漸漸地蘭普頓變成了蘭頓。我的父親和母親是一八二三年在列克星敦結的婚,那一年我的父親二十四歲,母親二十歲。當時的他們誰都不富裕,她帶來了兩個黑人奴隸作為嫁妝,此外我想他們一無所有了。結婚后,他們在田納西州⑨東部山區(qū)一個名叫詹姆斯敦的偏僻村子定居了下來。我的最早的幾個哥哥和姐姐都是在那里生的,不過那是我出生前很多年的事了,我已經幾乎沒有什么印象了。我是在他們搬遷到密蘇里州以后出生的。那時的密蘇里州成立不到二十年,是一個全新的地方,需要大量移民去那兒生活。
從時間上推算,我的大哥奧里昂、姐姐帕梅拉和瑪格麗特以及另外一個哥哥本杰明都出生在詹姆斯敦,可能還有其他人,不過我記不太清楚了。我的父母搬到哪里去居住,對哪里來說就是一種榮耀。當?shù)氐娜藗兌枷M麄兡芰粝聛黹L期居住,好讓這地方能發(fā)展成一座城市。當人們認為他們會長期居住在那里時,大量的人涌入那里,市禛繁榮起來。然而,不久之后他們就離開了,物價跌了下來,市鎮(zhèn)變得蕭條,詹姆斯敦也是在他們離開后的好多年以后才才又重新繁榮起來的。在我的《鍍金時代》里我曾提到過詹姆斯敦,不過那只是根據傳聞寫的,在那之前我從來沒有去過詹姆斯敦,以自己親見的第一手材料寫也就無從談起了。
我的父親在詹姆斯敦附近留下了一筆可觀的財富——大約七萬五千英畝土地。在他一八四七年去世的時候,這筆可觀的財產已經伴隨他二十年了。這些土地雖然數(shù)量達到了好幾萬英畝,但它的稅賦卻幾乎等于零——每年五塊錢,他每年都在規(guī)定的時間之內繳納稅賦,以保證自己對土地的所有權。他在世時常對我們說,在他生前,這片地也許不會值什么錢,但將來總有一天它會給他的孩子們帶來超乎想象的收益。
這里擁有豐富的煤、銅、鐵資源和木材。他還說,等交通發(fā)展到一定的程度,鐵路會延伸到這個地區(qū),到那個時候,這上萬英畝的土地就成了名副其實的財產了。這兒還生長著一種野葡萄,我父親對它寄予了深切的希望。他曾把它帶到辛辛那提去,讓著名的葡萄酒生產商尼古拉斯·朗沃斯鑒定一下。據朗沃斯先生說,那是一種上好的葡萄酒原料,能釀出跟他的卡托巴酒一樣好的酒。那片土地的物產還不止這些,還有一種重要的資源,那就是石油,不過當時我的父親是不知道的。當然,他就算知道了,也沒什么意義,那時候內燃機的時代還沒來臨呢,更何況石油要到一八九五年才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