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芝她們走后,很想笑,看來這征婚啟事沒白寫,還能起到招攬生意的作用,我忙將布料鋪開,便聽到嘎得一陣剎車聲,應該是輛小汽車,難道又有生意了？我回過頭看去,車門開了,走下一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婦女,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不是別人,那是小麗的母親,她徑直走進鋪子,臉上的表情很凝重,是禍躲不過,我硬著頭皮叫了聲伯母,忙給她倒開水,她接過來,放在桌上,默不作聲的四處看看,然后坐下。

“生意還好吧？”

“還好,”我忙添了一句,“今天接了好幾筆生意!”

“噢!”伯母喝了口水,想了想說道,“你開的？”

“嗯!”我忙點頭。

“你就在這搞服裝設計？”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這不是在騙小麗嗎？”伯母面無表情,“小麗知道嗎？”

“知道!”我搔了下頭皮。

“也就是你們合起伙騙我了？”伯母有些生氣也有些難過,“我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你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為什么？”我問得信心很不足。

“她一個城里人,大學生;你一個鄉下人,沒學歷沒正當工作,你們不是一路人!你一個月收入多少？能養活自己嗎？這里不同上海!”

“……”伯母并不需要我的回答,我只有聆聽教誨的份。

“你愛小麗嗎？如果你真愛她,就應該放棄,你們在一起不會幸福,一個靠女人養的男人沒出息!我也不容許我女兒嫁個又窮又沒本事的鄉下人,雖然你看上去人還不錯,但你能體諒做父母的心嗎？我說話重了點,但這是不可改的事實!”伯母很激動,說話象開機關槍。

“伯母,我聽明白了!我不會和小麗再來往了!”我的自尊心很受傷,一個字一個字很清晰地回答。

“我不是有偏見,其實你小家伙人也不錯,”伯母語氣緩和下來,然后從包里拿出一疊鈔票,“都說上海人小氣,我并不小氣,這一萬塊算我對你的補嘗!”

“伯母,不需要!你放心我會離開她的!”我有些不知所措。

“拿著吧,我是真心喜歡你,希望你能用這些錢做點事來,也不全都是因為小麗!”伯母說完起身就走,直到她上了車我才回過神來。

說來奇怪,為什么好象一點也不傷心,我努力地擠著眼淚,可一滴也沒有,對著鏡子想讓自己笑笑,可笑比哭還難看。這種結果,我早就有思想準備了,只是沒想到那么快,拾起桌子上綠花花的一疊嶄新的鈔票,首先想到的是這要多久才能賺到啊,也許一輩子都沒這可能,見到它我應該笑才對啊!為何卻沒有反應,這些要真的是我的,可不可以從嫂子那換來親情呢？我拿起它,在屋里轉著,不行,我要還給她,要不別人怎么看我？雖然我發夢都在撿鈔票,但這錢不能拿。

“這算什么啊!”我狠狠地向桌面上丟去,可是我用力過大,它從衣料上滾下來,直接落在碎布簍里,我忙將它撿起來,卻發現一個女式皮包,當我正準備拿起來看個究竟,卻聽到瑩瑩的叫聲：

“叔叔!”

我站起來,回過身,卻看到嫂子。瑩瑩正牽著她的手,硬往店里拉!嫂子本來極不情愿的眼神忽然一亮,我舉起拿鈔票的手,才豁然明白。

“我就知道你還有點良心!”嫂子說完便從我手里搶了過去,我還沒來得及反應。

“這不是我的!”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傻傻說道。

“那是誰的？有錢都不借我？”

我一時語塞,嫂子狠狠的摔在我身上,綠花花的鈔票撒滿一地,可定一定神,才發現嫂子人已經走了,這可怎么辦？我想追出去,可腳下象注了鉛,怎么也提不起來。這時,我的心開始痛起來,痛得無法呼吸,一張一張的撿起來,小麗的好不斷涌上心頭,發覺小麗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已經一點一點地占據我的心靈,我的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不!接受也好嘛,不但能夠解決大哥的問題,也可以讓自己徹底的死了心。不管小麗及其家人怎么想,都無關緊要,只要小麗能離開找到理想的歸宿,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小麗,我喜歡你,因為喜歡你才要放棄,一如當初對煙蕓的放棄,你能體會我的感受嗎？

我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很可笑,都這么大了,還這么脆弱,象個小孩子說哭就哭。將錢用橡皮筋綁好,塞進行李箱,然后用毛巾洗了把臉,嘆了口氣,哎!連最深愛的蕓都能放下,還有什么不可以放下的呢？連最沉痛的打擊都經歷過,還有什么能把我打倒呢!這錢就先放這吧!

我很想寫些什么,于是便在本子上寫道：



在黑暗的夜

我總是期盼

白晝的到來

而晝與夜

卻進行著一場接力

它讓我看到

時光易逝

歲月匆匆

它讓我看到

生活坎坷

道路崎嶇

它不停地

磨練我們的意志

讓我們

由脆弱變得堅強

而我們便是那

緊握手中

循環交替的接力啊!



是的,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讓自己更堅強一些,寫完這些,坐在那發呆,腳不小心踢到碎布簍時,才想到了那個還躺在里面的女式皮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