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高升連連鼓掌：“好好好，小林可真是大義凜然啊，”說罷，轉過身，對于小蓮道，“妹妹，這下該輪到你喝了吧。”

于小蓮還是搖頭，捂著嘴，一陣緊躲，跑到了林越身邊：“小林，要不要緊？”

一股燥熱上涌，林越只覺得全身血液倒流，眩暈了好一陣，幸好扶著桌子，才不致失去平衡。但這只是一瞬，片刻之后，警覺的神清氣爽。林越緩緩睜開雙眼，胸口暖了起來，很是舒服。

“沒事沒事。”林越擺擺手，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經醉了。

“沒事就好。”于小蓮轉身，笑嘻嘻地接過于高和手中的酒盅，一飲而盡。

望著于高升驚訝的表情，于小蓮臉頰上泛起兩篇紅云，未等二哥開口，便拍著林越的肩膀說：“小林都敢喝，何況是我？”

于高升心中偷笑，作勢生氣道：“你這話什么意思，小看小林嗎？好，你敢喝，我也不示弱。”話音未落，已給自己斟了一盅酒。

“我可喝了。”于高升提高嗓門，卻端著酒盅，一動不動。

“喝吧喝吧，就差你了。”三人齊聲道。

于高升仍然不動，眉頭卻皺了起來，接著嘆了口氣。于小蓮真有些醉了，坐在桌上，伸手指著他，慢吞吞數落道：“就知道你不敢喝吧，別裝了。”

于高升朝她一瞪眼：“胡扯。你哥我的酒量勝你十倍有余，有什么不敢。只是……”

眼珠一轉，掃了一眼桌子：“你呀，繞這么大個圈子，不就是想吃了嗎？”

于高升嘿嘿直笑，提起筷子。于小蓮卻大聲道：“不行不行，酒還沒喝呢。”

“好，好。”于高升舉杯欲飲，于小蓮胳膊一抬，攔住了他：“哎，你不是酒量好嗎，這么點怎么夠。小林，是不是？”

林越也笑笑，點了點頭：“確是如此。”

“那妹妹有何吩咐？”于高升迷惑不解，把酒盅放回到桌面上。

于小蓮道：“看好了。”轉身到柜上取了十個酒盅，放到桌上一字排開，只把另外三人看得目瞪口呆。于小蓮面露得意之色，捧起酒壇就要倒：“這些才夠呢。”說話間，已斟滿了四個酒盅。

于高升吃了一驚，忙捧起正欲向第五個酒盅傾斜的壇口：“別別別！好妹妹，是我錯了不行嗎？饒了我吧。”

于小蓮更生得意，于高和則高聲道：“高升，別耍賴，快干了這十盅……不，這一壇！”

“這……么多，我怎么喝得了呢？饒了我吧，各位。”

此刻，林越似乎感受到了于高升的為難，起身道：“于姐姐，我替于二哥喝了吧。”伸手便要去取。

于小蓮把他按回座中：“別搗亂，沒你的事。”放下酒壇子，笑嘻嘻地回頭對于高升說：“也好啊，同你先前那一盅，先喝了這五盅再說。”

這下，于高升不敢怠慢，賠笑道：“我喝我喝。”于是，一盅接一盅，片刻之間，竟把五盅酒都干了個底朝天。誰知最后一口嗆著了，咳得滿面通紅。

門外忽然有一點響動，但誰也沒注意到。

于小蓮哈哈大笑。于高和走過來拍于高升的背，口中稱贊：“這才像條漢子。”

“誰說的，”于高升好半天才緩緩抬頭，仿佛也醉了，噴出一口酒氣，“再來五盅！”

“嘭——啪！”

夜過子時，也不知是誰，率先放起了爆竹，夜空中頓時熱鬧起來，噼里啪啦聲響做一片，不時還夾雜這小孩子們興奮的尖叫。

新的一年終于到了。

寒風穿過的街上，一只蒼老的手舉在空中，顫抖著，叩擊著門板。

“篤……篤……”聲音不大，夾雜在鞭炮聲中，幾乎被淹沒了。

“開門，”他的嗓音發抖，有氣無力，“快……快開門……”

煙花在身后的夜空中接連綻放，紅的綠的白的，流光溢彩，映出寒夜中的老人單薄的身軀和破舊的單衣。他此刻只能無力地伏在石階上，等待救助。

雪花紛飛。他的胳膊終于垂了下來，身體蜷縮成了一團，牙關“格格”打戰，嘴唇青紫，面如紙白。

只怕是撐不過去了。老人的意識逐漸模糊起來，但想到此處，心中竟無一絲悲苦，反而十分平靜，似乎早已準備接受這樣的結局。

七十多年獨來獨往，也算逍遙吧。老人笑了，卻是無聲的。閉上雙目，靜靜聆聽歡快的鞭炮響。

“吱呀——”，門開了。門中急急忙忙探出一個人。

“誰？”林越向大街上張望。方才四人喝得興起，竟全都酩酊大醉，東倒西歪地趴在桌上，鼾聲此起彼伏。直到林越剛剛轉醒，才在隱約間聽見敲門聲，可不久，這聲音便止住了。林越聽見鞭炮響，才知已到子時了，那敲門人也不知在外等了多久，心中一驚，完全清醒過來，忙去開門，一眼望去卻什么也沒望見。

林越正在疑惑，一低頭，便大驚失色，趕忙彎腰攙扶。

“老人家，老人家！”他邊扶邊回頭喊道，“大哥，二哥，于姐姐，快來幫個忙！”

“小林，小林，醒醒了！”

林越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只見于小蓮站在身邊。

“趴在這里睡，也不嫌冷，”于小蓮嗔怪了一句，又說，“那老乞丐說要找你呢。”

窗外，云層已散盡，新年的陽光映在雪地上，反射出一片白亮。已是早晨了。昨晚，那老乞丐原本不愿隨林越到于家酒店來共進團圓飯，但半夜時分又突然拖著病體出現在店門口，著實把四人嚇了一跳，大家忙忙碌碌，皆是半夜未合眼。剛把這位病人送進客房休息，不知怎么的，林越就伏在大堂的桌上睡熟了。

“那老人家肯定是有急事要找我，只是……他怎么會突然病了呢？”林越又像是在發問，又像是喃喃自語。

于小蓮打了個哈欠：“沒事，沒事，還能說話呢，他這個人，從一開始撿到他的時候就古古怪怪的……你去不去看看？”

林越點點頭：“好，我這就去看看。”剛站起身，又回頭說道：“于姐姐，你也休息吧。”

于小蓮一怔，接著笑靨如花：“好，好，難為還有人惦記著我呢。這就回屋補個覺去。”

林越淡淡一笑，轉身進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