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科學的研究成果證明，人的鼻子里約有1000萬個嗅覺細胞，平均每個嗅覺細胞能嗅出4000種氣味。但是迄今為止，人類最優秀的香水鑒別專家最多也只能嗅出一萬余種氣味。我不知道卡奇的鹿蜀獸嗅和現代香水鑒別專家比起來怎樣，總之，鹿蜀獸馱著卡奇很快就發現了章文因一行人的蹤跡。卡奇一路尾隨章文因的車，詫異的看著那輛車朝圖帕克行宮的方向走去。

車子行到省督行宮的大門外時，瓢潑的大雨已經停歇，街面上濕漉漉的一片，但是沒有任何積水。（印加帝國一些降水量大的城市，街道面都會修成有弧度的凸面，這樣雨水便會自動流向街道兩旁的地下水道里。關于印加帝國大城市里的這些另人嘆為觀止的下水道系統，我想還是等說到庫斯科時再向讀者朋友們介紹吧。）他們的車子本是可以從省督行宮的偏門里徑直行駛進去，但圖帕克大人已經派人抬著擔架在大門外侯著。圖帕克的管家基利迦便指揮著眾家丁將莫胡抬下車來，直接送往圖帕克處醫治。章文因在車廂里小心的照顧著莫胡讓家丁們抬他下去，之后便下了車跟在擔架后面。就在這時，一件誰也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眾人眼見從街道拐角里沖出一頭赤色大獸，獸背上還坐著一青年男子。赤色大獸從眾人身邊呼嘯而過，一陣類似麝香的奇香四下里彌漫開來，管家基利迦大聲呼道：“盜藥賊又來了！”不等眾男仆回過神來，那一人一騎已經走遠。

“文因！”首先回過神來的是安米爾，她立馬發現原本跟在莫胡擔架旁的章文因不見了。她飛步跨上一乘吉量馬，緊追了上去。基利迦管家一面指揮兩名仆人尾隨安米爾而去，一面快步入府找圖帕克匯報情況。

鹿蜀獸載著章文因和卡奇奔馳在雨后潮濕的空氣里，章文因記得身下的這匹獸和獸背上的這個人正是之前街上的那一人一騎，仔細說來他們也是害莫胡受傷的罪魁禍首了。她打量著坐下的這頭怪獸，只見它：其狀如馬而白首，其紋如虎而赤尾，目若黃金，其光熊熊，其氣魂魂。安第蘇尤人說此獸“音如判木，自為牝牡”，意即鹿蜀神獸的咆哮聲就像是劈開木頭的聲音，而且它是雌雄同體，可以自行交配繁殖。

章文因暗自琢磨著這似馬非馬、似虎非虎的牲畜時，背后的卡奇說話了，他說話的聲音就像是這剛被大雨洗刷過的空氣一樣干凈透明。

“這位奇怪的小姐！你是在觀賞我的坐騎嗎？”

“它看起來相當不錯。”

“你的眼光也不錯啊！”來自安第蘇尤的盜藥賊大笑道，“你應該感到榮幸，它的背上第一次坐了個女人！”

“這并非我本意。”

“噢！我想我應該先跟你道個歉！不過綁架你也并非我本意。”

來自安第蘇尤的盜藥賊笑了起來，章文因笑了。她感覺不到身后這個陌生男人的絲毫惡意，這或許是因為他們跨下的這頭吉祥獸的緣故。章文因猜想這個叫卡奇的男人年紀應該要比莫胡大上五、六歲，相比莫胡，他少了一份滄桑善感，多了一份自信和霸氣，一種生活在優越環境下而與生俱來的自信和霸氣。

卡奇拍了拍鹿蜀獸的頭，道：“我的這位朋友向來是不喜歡女子的氣息，可它似乎對你非常興趣，你的出現使它感到興奮。我很想知道這是為什么。”章文因茫然的搖頭道：“這對我來說也是個難題，我從來沒有見過你的這位朋友。”

“是嗎？也許見過忘記了呢？”卡奇開玩笑問道。

“不可能。”章文因斬釘截鐵的道。她是從二十世紀來的人，之前還在一個荒蕪的海島上呆了一段時間，不可能見過鹿蜀獸。

“好吧，這位小姐，我得承認你的表情使我感到畏懼。我是來自安第蘇尤的阿亞爾?卡奇，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章文因。”

“文因……文因！噢！太陽神保佑！你就是那位來自東方的‘白如珍珠的女人’？”

“我不太確定你說的是不是我。”

“你不是應該和查查波亞斯人在一起嗎？”

“……事實上，查查波亞斯人綁架了我，后來我逃出來了。”

“他們為什么要綁架你？”

“我也想知道答案。”

“或許我能猜到一點。”

“你？”

“哈哈！太陽神的子民們都知道啊！印加人的國王喜歡白皮膚的女人。”來自安第蘇尤的阿亞爾?卡奇對印加人的國王似乎稍有不滿。盡管印加人的國王也是安第蘇尤人的國王。

“不過你不應該逃走，”卡奇道：“這位印加王是個天生的情種，對他的女人們向來都不錯。”

做印加王的女人？聽了卡奇的話,章文因驚詫得差點從鹿蜀獸背上一頭栽下去。她悶聲道：“比起這個，我更愿意回家。”

卡奇饒有興趣的道：“難道你的家比庫斯科印加王的王宮還要好？”

“金窩銀窩，比不上自家的草窩。”

卡奇看著她笑了，道：“你的草窩在哪里？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你剛剛去的是科利亞省督圖帕克的行宮。”

“我忘記了回家的路，圖帕克大人知道。”

“或許我也知道，我們去過很多地方。”卡奇拍了拍鹿蜀獸的頭，“你家在哪里？”

章文因揣摩著，在印加帝國能夠擁有像鹿蜀獸這樣的吉祥獸的人絕不是普通人，卡奇既然能夠擁有鹿蜀獸，說不定也能知道送他回去的方法。她思量再三，決定冒一次險。

“如果我說，我從另一個世界來，你是否相信？”

“為什么不信？”卡奇沒有告訴章文因，他有一個非常要好的巫師朋友。

章文因小心翼翼的道：“如果我要回去原來的世界，你有沒有什么辦法？”

“這個……”卡奇道：“聽說力量強大的祭司可以把人從另外的世界召喚來。至于送回去的辦法，我還沒有問過。”

“召喚？”章文因敢打賭，這是自1949年新中國成立以來她所聽說過的最好笑的笑話。穿越時空？她很難想象，紅色社會主義國家會發生這樣荒謬的事情。她滿心希冀的道：“那么，那個有能力把人召喚來的人是否能把人送回原來的世界？”

“這就要看那個召喚者的目的了。不過我想這很難做到。”

“為什么？”章文因急切的問道。

“據我所知，即便是力量十分強大的祭司，如果打破時空的界限做出超越常規的事情，那么他本身也是要付出沉重的代價的。如果再度打開時空的大門，誰知道萬能神會要求用什么來做交換呢？”

章文因沉默了，她想起了那位暗中幫助過自己無數次卻一直沒露面的女祭司。她問道：“你是否知道蘇萊婭？我是說庫斯科的那位。”

“我想在印加帝國的土地上不知道她的人很少，聽說還是位大美女……你是說，”卡奇大聲道：“是她把你帶到這兒來的？”

“猜測，我只是猜測。我并不認識她。”

“奇怪啊！”卡奇上下打量她，“你看起來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相貌不夠美麗，身材也不夠火暴”感受到章文因欲殺人的眼光，卡奇干笑兩聲，道：“我的意思是，她把你召喚來做什么呢？”

章文因露出一副“我知道還問你做什么”的表情，卡奇自言自語道：“她如此大費周章的召喚你過來，肯定是因為某些事情你能做而她卻不能，而這件事情對她來說又非常重要……”

“我看起來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這個，哈哈，人不可貌相嘛。”

“她的貼身女倌帶我來找圖帕克，我不知道她這樣做的目的。我猜那位美麗的女倌知道，不過她肯定不會告訴我。”

“這倒好辦，如果你有個水晶頭骨的話，你就可以利用水晶頭骨的力量進入那位女倌的意識海去看看。”

“水晶頭骨？”章文因大為吃驚，不過她沒有告訴卡奇自己曾經擁有過一個這樣的東西。她問道：“誰有這樣的東西？”

“庫斯科太陽神廟的那位女祭司。”

“算我沒說。”

“和你開玩笑。”卡奇正色道：“我曾經聽我的兄長說起過，這種頭骨似乎一共有十三個。據我所知，印加王有一個，庫斯科太陽神廟有一個，基多國王、奇穆國王和奇利國王各有一個。至于其它的，我想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都想知道它們在哪里。”來自安第蘇尤的年輕人沒有告訴章文因，他的一位好朋友——安第蘇尤的一位女巫師——也有一個這樣的水晶頭骨。

“為什么？”章文因沉思道：“為什么大家都想要水晶頭骨？”她想起那個查查波亞斯女孩，莫胡說她是查查波亞斯的公主，她對水晶頭骨的占有欲也是溢于言表的。

“就像我剛才提到的一樣，這里有印加帝國，有基多王國、奇穆王國，還有奇利王國，當然了，還有大陸四周數不清的海島、住在高山上的山地人，能讓這么多為之瘋狂的是什么？權利，當然是權利唄！水晶頭骨就有這種號令天下、無人不從的力量。”

“這聽起來像個神話故事。”曾經有過一顆水晶頭骨的章文因聳了聳肩，故作輕松的道。她不知道為什么，每次提起水晶頭骨，她的體內總會流動著一種異樣的血液。

卡奇留意到她臉上稍縱即逝的不自然，道：“你當然也可以這樣認為，不過事實是嚴肅的。”

“好吧，卡奇，我對你說的國家和權利不感興趣，我們能不能換個話題？譬如說，你是否有送我回去圖帕克那里的打算？”

“當然。事實上，我現在的狀況也不方便帶著你走。不過，你確定要去找圖帕克？”

“我想不到更好的去處。而且我相信，通過他我能夠見到庫斯科的女祭司。”

“那我只能祝你好運了！相信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希望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不是以今天這種奇怪的方式。”

“噢！我想我需要再道一次歉。我今天確實沖動了些，”卡奇輕輕拍了拍鹿蜀獸的頭，“它已經很多年沒有遇到看得順眼的人了。你的出現使我十分好奇。”

“這是我的榮幸。”章文因輕輕撫摩著鹿蜀獸身上順滑的毛，那神情就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卡奇他瞇眼看著她，有些猜不透。他見過無數的女人，嬌柔的，嫵媚的，賢淑的，溫良的，有碧玉，有閨秀，然而無論是誰都不如章文因給他的感覺來的親切。是的，是親切。她的存在，于他而言就像天空里本來就該有白云、日落之后月亮就會爬上來一樣的想當然。

“我想我應該回去了，我要去找圖帕克，去找蘇萊婭，我得去找他們問問回家的路。”

“你也可以考慮留下來。這里的金窩銀窩或許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章文因看了眼卡奇，果決的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