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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剜臂療毒

  • 念念清華
  • 安鹿心
  • 3116字
  • 2017-07-02 17:48:47

這日,我和清愁在后院給新移栽的鳳仙花澆水,便接到了重山的來信。

此時重山他們早已成功踏入安城腹地了。

聽聞那安城守將方承頑固至極,重山曾多次派人勸降皆不為所動,他知道安城易守難攻,只是嚴防死守便可。

還好,方承有個兒子,喚方礡,正好幫了這個忙。此人不與他爹一樣個性,而是沖動易怒,好大喜功。子明打聽到,便讓阿禮專門在城下搦戰,指名道姓要與方礡一較高下。

此舉甚是有效,沒過幾天,方礡便趁他父親往別處巡邏之際,領了三隊人馬出城迎戰。

結果可想而知,阿禮輕而易舉大敗方礡,將其生擒。方礡部下見勢不妙,立即撤回城中,將此事稟告了方承。

擒了守將之子,本以為可就此逼得方承將安城拱手相讓,卻不料方承不僅不買賬,并在城門之上大肆咒罵方礡,“逆子,你違反軍令,其罪當誅!你我有父子之情,我與陛下更有君臣之義,為父寧失一兒,不愿背節。今日,你若能以死謝罪,保全忠義,他日為父將親自為你立祠,受方家子孫萬世香火。”

方礡聽聞,痛哭流涕,竟當真自盡于軍前。

清愁亦看了信,唏噓道,“想不到,這安城守將居然有如此骨氣,怪不得東秦至今不滅。”

我便道,“話雖如此,但是東秦無道,又有多少良臣愿意留下來呢,杯水車薪,終究抵不過義軍燎原之勢。”

清愁又問,“現在方礡已死,那安城不是更加攻不下了?”

我搖頭道,“何不這樣想?方承雖為一城守將,剛勇有余,而謀略不足,不知變通,從其勸殺親兒一舉可見一斑,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像他一樣,身死盡忠,何況朝廷并不仁義。我想城內必定有生異心者,此時才是我們的大好時機,只要動搖軍心,事便成了。”

清愁點頭。

和我想的一樣,自方礡死后,安城內確有不少指責方承不近人情的聲音,且日漸高漲,子明亦抓住這一點,往城內射入白旗,言朝廷無道,守將冷血,不值得將士們追隨。義軍入城之后,不損百姓一分一毫,百姓實在無須為此白白送命。如此一來,安城內部民心不穩,軍心動搖,對重山再次攻城,大有助益。

果然,沒有幾天,便傳來捷報,說安城,武城,璉城,一日之內盡數歸降。

原來,就在重山他們連日圍攻安城之時,璉城,武城都派兵增援,企圖夾攻義軍。

而子明早已料定兩城必將來救,事先便派了兩隊人馬埋伏在了通往安城的必經之路上,待兩處援兵一出現,便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隨后,義軍換上了兩城的軍服,星夜趕往安城騙開了城門,一舉將其攻下,活捉了方承,而武城,璉城聽聞安城已失,連夜帶著縣符趕來歸附。

前前后后兩月有余,終于將這三城一舉拿下,實在是可喜可賀。

往后,反秦的路便是又寬敞了起來,不得不說,我真心為重山感到高興,他終于如愿以償,要成就自己的一番事業了。

義軍凱旋之時,我和清愁一起前去城門口迎接。

我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見他時,是在凜風寨的大堂里,那時他吊兒郎當,不修邊幅,如今他一身戎裝,瀟灑正氣,整個人如同明澈的陽光一般,使看的人挪不開眼。

“清華!”他看見我,眼眸一亮,跳下馬來。

“姐夫,樊哥哥,席哥哥!”清愁熱情地拉著我奔了過去。

“你們終于回來了,我們可等得腿都酸了。”清愁埋怨道。

“不是說不用來接嗎?”重山問。

清愁道,“姐姐說這是姐夫打的第一個勝仗,一定要當面來給姐夫賀喜,這不,一大早便來了,足足等了四個時辰呢。”

“不是!”我忙打斷她,真是汗顏,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不怕我難堪。

重山便柔聲道,“你有心了。”

我微微點頭,“平安就好。”

我轉頭道,“阿禮,聽說你傷了手臂,可好了些?”

重山來信說阿禮和方礡對戰的時候,受了他一支暗箭,那箭頭上還淬了毒,重山已命人精心醫治,但還未說明效果如何。

阿禮聽我一問,如同夢中驚醒一般,忙回道,“皮外傷,不礙事!”

自從我上次在長亭小產之后,阿禮就變了一個人似的。在我面前,不是恍惚出神,就是沉默寡言,大多數時候,便是躲著我。

看到他這般敷衍匆忙,我也不好再問,只好道,“我認識一個名醫,擅治刀劍之傷,明兒請他過來,給你好好看看。”

他局促地點頭,便又把頭轉到了別處去。

子明一聽,驚喜道,“太好了!營中并沒有高明的大夫可解此毒,這幾日傷口似有加重之勢,阿禮一直在忍痛作戰,我們都急壞了。”

“好,我晚上便請大夫過來!”我也沒有想到會如此嚴重,心里頓時也急了,可阿禮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我便道,“府上已備好酒宴給將士們慶功,還請各位務必賞光。”

子明笑道,“多謝夫人。不過,將士們心心念念夫人上次送的梅花釀,不知可還有一些?”

我亦笑道,“不消子明說,我已備下。請吧!”

重山抱我上馬,自己卻牽馬而行。我爭執著要下來,“你是堂堂義軍統領,怎么牽起馬來了,叫底下人見了,不好!”

“我給自己夫人牽馬,干他們何事?”重山不屑道。

“可是,這不合規矩。”我弱弱道。

重山笑道,“怕不是你定的規矩吧,我就從來沒聽過。”

“你放心坐好。”他再次道。

我便不再言語。

路上,不知多少人向我投來艷羨的目光,議論紛紛。

回府之后,我便趁大家飲酒之際,帶阿禮去看了名醫華欽。

大夫查看了阿禮的傷勢,他的手肘以上,幾乎全呈黑紫色,箭傷處潰膿,看到這一幕,我忽然想起來自己被黑無常咬傷時的情景,那鉆心的痛楚一想起來便冷汗直下。

“是不是嚇到你了?”阿禮見我神色有異,關心道。

我忙搖頭,責備道,“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還嘴硬說什么皮外傷,你是不想要這條胳膊了么?”

阿禮低下了頭喃喃道,“我,我怕你擔心。”

我皺著眉道,“那你也不能硬撐啊。”

這時大夫開口道,“此毒倒是可以解,只是要受些苦。”

我一聽易解,頓時如釋重負,追問道,“請先生明示。”

華欽道,“此傷半月有余,中箭之時未能及時清除箭毒,以致毒素日漸沉積,現已侵入到臂上三寸肉里,若再拖延不治,這手就廢了。”

“要如何治?”

“需得將臂上箭口方圓三寸的毒肉剜去,令其重新長出,方可痊愈。”

剜肉?!

“大夫,就沒有別的辦法嗎?”我急得眼睛都紅了,剜去這么大一塊肉,不是要阿禮的命么,誰能受得住這般折磨?

華欽搖頭,看著阿禮道,“此毒已深,非如此不能治。將軍你看?”

“先生要怎么做,動手便是了。”阿禮卻平靜道。

我急道,“你受得住嗎?”

“清華,幫我端些酒來,要壇裝的。”阿禮毫不在意,只笑道。

照他的要求,我木訥地轉身,很快便給他提了一壇子酒過來。

他拿起來仰頭便喝,咕噥幾下,甚是痛快的模樣。

我在一旁愁云慘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清華,這屋里血腥重,你去外頭躲躲。”阿禮催著我道。

我點頭,卻是挪不動腳步,我再次求問華大夫,“可是,先生確定可行嗎?”

大夫點頭,道,“只要將軍忍得了,我擔保沒有問題。”

阿禮便催促道,“去吧,我是男人,這點痛還是受得住的。”

我只好轉身,對著華欽深深一拜,道,“那,一切拜托先生了!”

華欽道,“放心吧夫人。將軍膽色過人,在下平生未見,此毒必解。”

我停在門口,仔細留心屋里的動靜,卻是連一聲輕微的叫喊也沒有聽見,我不知道是好是壞,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只知道自己坐立難安,需要不停地走動才能按下那顆幾乎從嗓子里跳出來的心。

“吱~”

身后的門忽然開了。

我趕忙奔了過去,便看見華欽手上擦著一塊毛巾,正滿頭大汗,一臉驚異朝我走了過來。

“怎么樣?”

他大喘了一口氣,嘆道,“真是奇人!從我下刀開始,至收刀完畢,將軍全程面不改色,穩若泰山,連呼吸都均勻如常。此等剜肉剔骨之痛,他竟處之如繡針刺手,非絕世英豪而誰?”

“這,壞肉既除,箭毒已解,只需修養兩三月,待長新肉,此臂將恢復如初。夫人大可放心了。”

“多謝先生!”我重重酬謝了華欽,并親自將他送出府門。

我轉而快步回到阿禮房中,卻是酒氣四溢,寂靜無聲。

我慢慢往里走,只見阿禮靠在斜塌上,雙眼緊閉,已是熟睡,臉色未見絲毫痛苦之色。他一只手按著酒壇,一只手以白布包扎,滲著大血,自然地搭在弓著的膝蓋上。

見到這一幕,我濕了眼眶。天底下,究竟能有幾人能像他一般,在剜肉時旁若無人呼呼大睡?

我悄悄給他蓋上了薄毯,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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