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和尚殺人

美人挽裙歡喜顏，陽碧珊一見蘇駱荊沒有猶豫便答應(yīng)了感覺十分奇怪。

陽碧珊道：“你、你真的答應(yīng)了？”

蘇駱荊先是避過這個問題，向陽碧珊身后的譚有易一頷首，說道：“譚先生果然醫(yī)術(shù)高明，蘇某十分佩服。不知譚兄收不收弟子，到時且勿忘了算上蘇某。”

譚有易聽得人家稱贊，不免喜上眉梢，應(yīng)聲說道：“蘇兄弟見外了。”

譚有易已是五十知天命，蘇駱荊卻是三十而立，偏生這二人稱兄道弟起來。單聽說話，兩人果似兄弟；若看長相，貿(mào)然差距也不大。看來，蘇駱荊真的老了……

陽碧珊再問蘇駱荊，“蘇大俠，你真的答應(yīng)歐陽山莊了？”

蘇駱荊不假思索地說：“是的。陽莊主有什么吩咐盡管說。”

思思又取笑蘇駱荊說道：“我早就說，蘇爺見到生得美的女子，就是拼了命也再所不惜，是絕不會逃的。”

蘇駱荊倒也不反駁，只是對陽碧珊說道：“不過陽莊主既然有藍(lán)珊瑚和譚先生這樣得力助手，還要我蘇駱荊所謂何事？”

陽碧珊輕嘆一口氣，說道：“他們都是看在昔日與家父的交情上才趕來幫我。否則我一個弱質(zhì)女流，歐陽山莊諾大的家業(yè)，我如何料理得來。況且家父……還有我妹妹……”

冷吟才想起陽霍是有一對雙胞胎女兒的，不禁問道：“今妹怎么了？”

陽碧珊抬手拭起淚來，這樣一個美人哭起來當(dāng)真是梨花勝雪春帶雨。

試問誰見了此情此景能不動心？

嚶嚶啜泣聲，點(diǎn)點(diǎn)孤星淚。

藍(lán)珊瑚道：“不瞞蘇大俠、冷莊主，自陽老莊主被人殺害之后，二小姐竟也無故消失。莊主這次來找蘇大俠，就是希望蘇大俠幫忙，找到二小姐陽碧雪，還有……還有……”

蘇駱荊板著臉，心知這事并不好辦。“還有希望我查明令尊的死因是嗎？”

陽碧珊忙說：“不，不。家父是被什么人殺死的我已然知曉。我是想要……想要蘇大俠代我為父報仇。”

蘇駱荊道：“恐怕我?guī)煶鰺o名。”

藍(lán)珊瑚道：“師出無名？那也好辦。我家莊主與蘇駱荊蘇大俠定下婚約，蘇大俠為父報仇不就堂堂正正了。”

陽碧珊面上一紅，拈花一指，嗔道：“珊瑚，不要胡說。”陽碧珊比藍(lán)珊瑚小了十余歲，她對藍(lán)珊瑚卻像對個調(diào)皮的小妹妹。

蘇駱荊苦笑一下，伸手到衣襟里拿出一塊糖，放到嘴里咀嚼起來。

驀地，他又想起宛凝了……那個曾經(jīng)與他相知相許卻又令他傷心欲絕的女人……

至今他還能回憶起他最后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是在她的“雪汀雅閣”，她憑欄倚坐在回廊里，手里正捧著一袋酥心糖。

那天她就說了一句——“明天我就要嫁人了……”

此時蘇駱荊想要開口說話，卻發(fā)現(xiàn)嗓子一點(diǎn)聲音也發(fā)不出來。這一沉默，可急壞了一旁的雙雙。

冷吟道：“珊瑚姑娘的辦法倒是不錯，只是、只是你忽略了一點(diǎn)，蘇駱荊與我也是平輩論交，說起來倒也是陽莊主的叔叔。這樣對歐陽世家未免不敬。我覺得若是陽莊主肯紆尊降貴，倒可以給蘇駱荊做干女兒。你看如何？”

陽碧珊嗔道：“冷莊主拿小女子取笑。小女子如此誠心前來求助，縱是你們都不愿出手，你們這些前輩高人也不應(yīng)如此捉弄小女子。”

蘇駱荊道：“正是。蘇某配不起陽莊主。蘇某所說師出無名，怕就怕在讓人誤會我與歐陽山莊有關(guān)系，而連累陽莊主。”

藍(lán)珊瑚道：“事出有因，老莊主死的著實(shí)冤枉，二小姐的失蹤更是讓少莊主心率焦悴。迫于無奈，奴家便建議少主來找蘇駱荊蘇大俠。”

蘇駱荊道：“那么究竟是什么人害死了陽老莊主，連珊瑚姑娘都不能報此大仇。”

陽碧珊輕聲說：“是……是個和尚。”

蘇駱荊奇道：“是個和尚？”

藍(lán)珊瑚接口道：“對，是個和尚，還是個肥胖和尚，胖得能裝下兩三個我家少主。這個和尚近些日子殺死了不少江湖義士。有幾個蘇大俠應(yīng)該還認(rèn)得。”

蘇駱荊反倒笑了，說道：“那他們年紀(jì)一定都不小了。這個和尚所要?dú)⒌娜巳舳妓懒耍鯐腥酥浪莻€和尚。若他手上尚有活口，又怎么會沒人認(rèn)出他的長相來。”

藍(lán)珊瑚道：“蘇大俠果然聰明。兇手確實(shí)是個和尚。這和尚喜歡夜間殺人，也許就是不想讓人瞧清長相。這半月來他總共殺了七個人，分別是‘烏峭鐵劍神’花千樹，‘妙手彈空’星如雨，‘玉石金雕甩花槍’鹿鳳蕭，淮南卜家莊莊主卜懷義，神判鬼頭刀南宮訣，虎嘯龍吟胡嘯天，還有一個是我們老莊主。”

藍(lán)珊瑚口中的七個人個個是高手，又個個名聲響亮。

冷吟驚愕地問道：“胡嘯天死了？”

胡嘯天與冷吟并稱“虎嘯龍吟”，冷吟為人怪癖，胡嘯天卻豪爽得很。也就是由于這兩個人性格反差之大，這虎嘯龍吟變得更加神秘起來。想見胡嘯天不是難事，只要能喝上幾十壇子烈酒都是胡嘯天的好朋友。可想要見見冷吟就先要應(yīng)付得了他的四個丫鬟。

藍(lán)珊瑚道：“胡大俠沒有死，卻被那和尚捏碎了喉管。我家少主帶著譚先生趕去，終究還是無能為力。胡大俠雖然沒有死卻也說不出是什么樣的人要?dú)⑺Ｒ簿褪撬募胰丝匆娛莻€和尚。而陽老莊主被殺的時候我與少主也瞧見了個胖和尚。”

幾個姑娘聽了不免害怕，這個胖和尚怎么會有如此能耐，殺了這么多英雄豪杰，居然還能捏碎胡嘯天的喉管。要知道，虎嘯龍吟也不是徒有虛名，胡嘯天和冷吟功夫都高得很。

蘇駱荊雙臂攬過依依、雙雙、珊珊和思思，愛憐地?fù)嶂齻兊拈L發(fā)，就像一個慈父對四個寶貝女兒一樣，生怕這殺人和尚的事會嚇壞幾個孩子。幾個姑娘也心照不宣，雖然平日蘇駱荊會言語輕浮討她們的便宜，與她們致氣，不過危難關(guān)頭蘇駱荊絕對會拼力保護(hù)她們的。

蘇駱荊道：“那敝莊二小姐怎么會失蹤了呢？”

陽碧珊說道：“家父被害當(dāng)晚，我妹妹碧雪就失蹤了。之后我們一直在尋她。可惜……可惜……”

蘇駱荊道：“二小姐失蹤時可帶了隨身物品？”

藍(lán)珊瑚道：“二小姐什么都沒帶走，連喜愛的衣服都沒帶走。”

雙雙道：“這倒是奇了。誰人出門連貼身的衣服都不帶的。”

蘇駱荊淡笑一下，“冷吟出門就不用帶什么衣服，只要帶著你這個玉裁縫還怕什么。”

藍(lán)珊瑚道：“可惜二小姐沒有這位雙雙姑娘這個玉裁縫，沒有依依姑娘這個美廚娘，沒有珊珊姑娘這個俏花匠，也沒有思思姑娘這個開心果。”

冷吟聽得人家贊他的是個丫鬟卻也不欣喜。這也是他與蘇駱荊的不同之處。

冷吟道：“那恐怕陽二小姐已經(jīng)兇多吉少了。”

陽碧珊驚呼一聲，“啊……不會的……我想不會的，只要沒找到她的尸首，我就不相信。歐陽世家的人絕不會那樣短命的。所以，我希望蘇大俠……”

蘇駱荊道：“蘇某自會竭盡所能，關(guān)于那個殺人和尚……我暫時沒什么頭緒，但既然還有一個人未遭他毒手，我總想見見的。”

藍(lán)珊瑚道：“蘇大俠說的是胡嘯天胡大俠。這個自然，便由奴家隨你去吧，我家少主與譚先生可先行回歐陽山莊。蘇大俠意下如何？”

蘇駱荊卻說：“不妥。蘇某希望陽莊主肯賞臉同行。藍(lán)姑娘與譚先生可先行回歐陽山莊。”

陽碧珊面泛紅暈，羞澀萬分，即使當(dāng)著眾多人的面她也豪不掩飾。

但聽陽碧珊柔聲說：“你真的要我，要我陪你去……”這聲音仿佛清泉入谷，婉轉(zhuǎn)悠揚(yáng)……

蘇駱荊照例拿出一塊糖來，吃下去后方才說道：“你若不肯，蘇某不敢勉強(qiáng)。”

思思道：“才不是呢。蘇爺無論辦什么事，身邊總要有女相伴。”

其實(shí)思思想說的是有美相伴，卻又怕藍(lán)珊瑚聽了生氣。只好說是有女相伴。可在場的幾人卻都聽明白了。

冷吟道：“蘇駱荊，你似乎并沒有想要我跟你同行。你我二人也倒是奇了，你要我做一件事的時候我偏偏不答應(yīng)，你不要我做的時候，我卻非去不可。”

蘇駱荊聽后反倒大笑起來，他的笑聲倒不像說話那樣蒼老。原本他的聲音就不該那樣蒼老的，只是因?yàn)槟且粔K一塊酥心糖……

蘇駱荊說道：“如果宛凝能活著聽到這番話，不知道她會有多高興。”

宛凝……宛凝……他很少如此朗聲的說出她的名字，仿佛這個名字、這個人只能活在她的心里……

他是不敢。每次說出她的名字，就意味著他要面對宛凝已經(jīng)不在他身邊的事實(shí)。

冷吟……想到宛凝，蘇駱荊也不免要想到冷吟。一個是他一生最愛的女人，一個是他一生最好的朋友。

朋友，有的時候，來之不易，代價斐然。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她是誰。我只是要告訴你，只要進(jìn)了我冷家門，上天入地，誰也別想帶走她！”

所以，被冷吟愛著，是幸福的。

但宛凝沒這個福氣……

——“我也不知道你是誰，但你必須知道她是誰。她是我蘇駱荊的女人。我也要告訴你，不管她是不是旁人的妻子，上天入地，我只要帶她走！”

所以，被蘇駱荊愛著，是痛苦的。

但宛凝卻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