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就滾出來了。呵呵，當一個工具失去了價值，不被丟棄又能被怎樣？只能這樣吧。呵呵，這就是我的窮途末路。”支支肯定地重復了一遍，笑得更大聲了。我暈眩著，眼前顯現出一道又一道的白光，刺得我只能緊閉雙眼以求慰藉。與此同時，我的心里充滿了仇恨與憤怒，我恨不得抄起一把大刀沖出去將那個叫秦殤的混蛋碎尸萬斷！

“記得三字經里有一句叫‘自作孽，不可活’，說得就是我這樣的人。我這輩子就這個命了。呵……可我現在怎么也不能去死，因為我還拿了你那么多錢呢，我總得要還清了才能去死，不然到了陰曹地府里也得遭酷刑的，不是么？

“我會努力把拿你的錢還給你的，這是我告訴你的第二件事。”她頓了頓，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口啤酒之后，繼續說，“第三件事是我不打算看眼睛了，所以，你不要再那么辛苦地每天工作了。”

“為什么？”我驟然一驚。

“什么為什么？”她反問我，隨既又好像明白了似的說，“不為什么，如果非要一個答案的話，那就是我不想欠你太多。你說一個死了的人還背著一身債，那該多累啊，到了陰間都不能做個快活鬼，我可……”未等她把話說完，我便一把將她拉進了懷里，狠狠地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口。我確定我是喝醉了，不然我怎么會感到無止盡的的恐懼和害怕呢？好像一個瀕臨絕望邊緣的人，不但感到了四周暗藏的重重殺機，還感到了死亡神靈招魂般的召喚。

“放……放開……放開我……”支支在我懷里拼命地掙扎著，我完全什么都不管不顧了，只顧用足了力氣把她抱住，下巴抵在她酒紅色的頭發上，淚流滿面。我淚流滿面地對她說：

“支支，我也告訴你三件事，你要記住了。第一，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帶你去醫院看眼睛；第二，你從來不欠我什么，開始的時候沒有欠，以后也不會欠；第三，我不許你死。所以，以后在我面前，不許提死字。”

說完之后，我放開了她。她的臉因為憋悶得太久而漲得通紅，她一邊大口喘著氣一邊眼淚汪汪地看著我，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你管我死不死干嘛？你他媽的是我什么人啊？你憑什么管我？”

“我是你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喜歡的人。”我說，“我不想你受一丁點的委屈。”

她登時愣住了，呆呆看著我，也就兩秒的樣子，她忽地站起來抓起茶幾上沒喝完的啤酒罐猛地朝我砸過來，大聲地沖我吼道：“你以為你是誰啊？你以為你是救世主，是觀世音菩薩嗎？我告訴你，你根本什么都不是！我他媽的就是被車撞死，也不需要你同情！……”

撕心裂肺是什么樣子的？應該就是我此時此刻的情境吧，我真切地感覺到我的心被支支的那些話撕扯成了碎片，我的肺葉因負重千斤而裂了口，爆炸般地開了花。我卻還活著，還聽見了支支摔門出去的聲音。

這時候啤酒的殘漬將我的T恤和褲子浸濕了，黏貼在我的皮膚上，像新鮮的血液那般在我的身體上流動，欲罷不能。我閉著眼睛，懶得去管了，甚至巴不得就這樣死掉，因為至少這啤酒還是我喜歡的人潑灑在我身上的，也算是幸福的了。

迷糊了半晌之后，我想起了自己是個男人，我得對我喜歡的女人負責，我不能丟下她不管。這才起身去找她，鞋也沒有穿就開了門往外走。剛跨出房門一步，我就看見了支支，她蹲在樓梯上，用手指在臺階上筆劃著什么。聽見門響，她抬起頭來，淚眼迷離地看著我，也許只是看著發出聲響的地方，輕輕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