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支支睡著的空當，我還是又把公寓的里里外外翻了個遍，連洗手間都沒有放過，結(jié)果依然是一無所獲。那張紅皮的存折，像是不翼而飛了一般，無蹤無影。

怕只有天知道我有多么郁悶了。我郁悶的把冰箱里的啤酒全部抱出來，一罐接著一罐地喝，喝到胃痛、嘔吐、全身癱軟仍不肯罷休，直到實在是一口都喝不下去了，才從地板上爬回了臥室。

腦子里卻一直清醒著，我清醒地知道找不到存折就意味著支支的眼睛將面臨著失明的危險。支支是絕不肯花錢去看眼睛的。和她住在一起這么多天以來，我從未見她買過什么化妝品或者新衣服，出門只要有公交車坐，她絕對不會坐出租車。按理說，白開付給她的治療費也應(yīng)不低，我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節(jié)省。總之，她有她的打算和想法吧，我無權(quán)過問。

我只有權(quán)問自己該怎么辦，找不到存折該怎么辦，到底還要不要帶她去看眼睛？答案十有八九是肯定的。我騙不了自己，我就是把自己的五臟六腹挖出來賣了，也要讓她治好眼睛。

事情終究也還沒有發(fā)展到要挖五臟六腹去賣的地步。畢竟我還是一個身高八尺的大男人，還有一張理工大學的畢業(yè)證書，還有一身的氣力。

你猜對了，我想到了白開兩年前就跟我說過的事——工作。我現(xiàn)在需要一份工作。我必須得去找工作。

第二天，跟白開說起來的時候，著實把他嚇了一跳，他既興奮又驚訝地反復(fù)問我：“真的嗎？你要工作？你真的沒事了？真的是要開始工作了？”我點頭。他欣喜若狂地把我抱住，不停地拍我的背，不停地說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兄弟你終于振作起來了……”

眼眶一下子就濕了。這個和我沒有絲毫血緣關(guān)系的人與我同風雨共患難，從高中到大學到畢業(yè)到入行工作，掐指一算，竟要過了十年。十年里，酸甜苦辣，悲喜交加，不離不棄。而當初，不過是因為他轉(zhuǎn)校到我所在的班級里，有搗蛋的同學在午餐時搶了他裝著牛肉的飯盒，我請他吃了一頓午飯。他便記在心里，念念不忘。以至于在我失去雙親，無依無靠之時，把酒醉的我背回家，聽我日復(fù)一日地胡言亂語，如親人般擔心我的安危，替我請醫(yī)生，盼望我好起來。

此生此世，怕是沒有第二個人會象他這樣關(guān)心我的生死禍福了吧？情同手足般的情感，讓我動容。我緊緊地回抱于他，緊緊地。

“那么，打算找一份什么樣的工作呢？”他問。

“幫我找個工資高一些的工作吧，不管什么樣的都行。”我答。

“怎么？現(xiàn)在缺錢用？”

“嗯。”

“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他拉著我坐在醫(yī)院走廊里的長椅上，“上次你大清早的來找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的存折不見了。”

“啊？怎么會不見了？不是一直放在壁柜底下的盒子里的嗎？”他驚恐地從長椅上跳起來，“是不是你又放在別的地方一時想不起來了？”

“放在那兒就一直沒動過。其他地方我也都找了，沒找到。”

“怎么會找不到了呢？那可是你父母留給你的血汗錢啊！”

“就是找不到了……”

“趕緊報警啊！傻子，快報警！”他緊張地來回踱著步，好像不見的是他的存折一樣。

“暫時先不吧。我回去再找找，要是還找不到再說吧。”其實，在存折找不到的那一刻，我就想到過要去報警，可是我又想即使報警的話，警方破案也得要些時間，我沒有那么多時間等，支支的眼睛隨時都有面臨著看不見的危險，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里讓她接受治療。于是，我把白開拉到長椅上重新坐下，艱難地開口問：“你現(xiàn)在還有錢嗎？”

“有。你要多少？”

“能先借我二萬嗎？”

“行。”白開也沒問我借這么多錢做什么，匆匆忙忙地去醫(yī)院附近的自動柜員機取了錢給我，然后叮囑了幾句，便分了手。

坐在回公寓的車上，我想著口袋里裝著的這些錢，心里隱隱地泛著疼——白開不說我也知道，這錢是他為和他那個不知道能活多久的女人結(jié)婚準備的。而我要用他結(jié)婚的錢來給我喜歡的女孩子治病，我是多么的自私！

我自私的什么都知道，卻也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一個整天無所事事的人又能夠有什么辦法呢？

除了痛恨，還是痛恨。我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白白地浪費了兩年多的時間，好吃懶作，游手好閑。如果我能夠早些知道活著會遇到這些人這些事的話，我一定不會是現(xiàn)在這般模樣吧？

但愿不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