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們都是奇怪的動物(5)
- 纏纏不綿綿
- 肖晶
- 1809字
- 2008-10-07 22:52:44
可不是么,支支是奇怪的,我也是奇怪的,我們都是奇怪的動物。
吃完午飯,我照舊坐在地板上靠著墻邊喝啤酒邊聽廣播邊看支支在客廳里忙活,我看她把客廳收拾好了,便想叫她過來一起喝,誰知她又跑到陽臺上拿著剪刀修理她的那些花花草草,只好作罷。
有意思的是,我看見支支將一根花枝拿在手里用剪刀翻來覆去的比劃,比劃來比劃去,也沒見她剪下來半絲皮毛,眼睛倒是只差那么幾毫米就貼到那花枝上去了。我不禁笑了,她似是感覺到我在看她,兇神惡煞地瞪了我一眼,又轉過頭去繼續比劃,我先是一愣,隨后笑意更深了。這時候,支支丟下剪刀,一個劍步沖到我面前,抓狂似地扯著她的衣服沖我喊:
“喂,你怎么老盯著我看啊?我身上掛了珍珠鉆石了嗎?哪兒呢哪兒呢?我把它們扯下來都送給你,你不要再盯著我看了,行不?”
“是你在盯著我看。”我說。
“我哪有盯著你看,分明是你好色,從吃飯就一直盯著我看!”
“你不看我,怎么會知道我在看你呢?”我笑著問。
“我……我就是知道!”她理直氣壯地提高了嗓門,我知道我又輸了——跟她講道理,就等于跟自己過不去,因為她本身就是道理,根本不用講。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她,那刀啊勺啊就砸過來了,豈不是得不償失?我趕緊遞了罐啤酒給她,算作是向她承認了自己在看她。
“這還差不多。”她笑呵呵地在我旁邊坐下,喝了兩口啤酒之后,一本正經地問我:“我真的很好看么?”
“嗯。”我老實地點頭。
“是那種走在大街上就能迷倒一群色狼的那種好看?”
“呃……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是。”
“真是奇了怪了,你說我這么好看,為什么就沒人喜歡呢?”
“……嗯?”
“哎呀,我真是煩死你了,問你什么都是嗯呀啊的,不問你了。”支支忽地從我身邊站起來,噘著嘴嘟囔著走到陽臺上拿起了剪刀,對著之前比劃的那盆花一陣狂剪,眨眼的功夫,那翠綠的花枝便落了一地,只剩下一根光凸凸的桿立在花盆中央,目瞪口呆,寂寞如我。
真的。想了很久,我都沒有想明白支支或喜或悲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只要她不告訴我,我便永遠不可能想明白。心與心的距離,那么遠又那么近,那么近又那么遠。
那個電臺的女主持人說,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是說不清楚的,而當你覺得說得很清楚的時候,其實什么也沒有說。
也許就是這個樣子?支支覺得跟我說不清楚,所以才不告訴我,她是擔心跟我說清楚以后,我反倒不明白了,就是這個樣子?
對!就是這個樣子!我從地板上跳了起來,下定決心從此以后不再去想去問關于支支的任何事了,不讓她煩惱,她應該就會快樂起來。這樣想過以后,我的心情大好,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洗手間里洗頭洗臉,甚至把許多天不剪的指甲也剪了一遍。對著鏡子一看:天!我的頭發竟長到連自己都瞠目結舌的地步了——居然快到腰了!
這時候,支支揉著眼睛進來了,看見我在里面,倒退了幾步走出去又走回來,一只手揉著眼睛,一只手抓起我還在滴水的頭發,自言自語地說了句“比我的還長”之后,又走了出去。我的大腦里翁翁作響,感覺渾身都不舒服,又說不清是哪里不舒服,心里壓抑煩燥困囤,再抬頭看鏡子里自己的樣子的時候,我一下子慌了——眼睛!眼睛!支支的眼睛!
“支支,你的眼睛怎么了?”我一口氣跑到支支的房間里,半跪在她的床邊扶著她的肩慌張地問。
“沒怎么啊,就是有點癢。好像進了小蟲子一樣,你幫我吹吹。”支支仰起了臉,我看見她的一雙眼睛又紅又腫,立碼就急了。
“我們去醫院吧”我說。
“去醫院干嘛啊?又不是看不見了,你大驚小怪什么呢!”
“……現在能看見嗎?”我不禁想起那個晚上,她趴在地板上什么都看不見,倉皇無助的樣子。雖然第二天她的眼睛好了,她也一直以為那晚上燈壞了。可是我又能瞞她多久呢?
“廢話!當然能看見啦,現在我面前正蹲著一個長發男鬼。”
“……我們……我們還是去醫院吧。”
“哎呀,我真是煩死你了,不幫我吹就算了。”支支拍掉我的手,站起身來想往外走,我不受控制地伸手一把將她拉住,拉到了自己的懷里,緊緊抱著。
此時此刻,怕只有天知道我的腦子里在想什么了。一會兒是漫天烏云一會兒是荒蕪戈壁,一會兒是萬丈深淵,一會兒又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心似塵煙,化了,沒了,不知道飛去了哪里。
這不禁讓我想起《雅歌》里的一句:我妹子,你奪了我的心。你用一眼看,用你項上的一條金鏈奪了我的心。
支支的項上沒有一條金鏈,但她奪了我的心,我知道我的心定是在她那里。
沒錯,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