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結(jié)業(yè)離院
- 晚唐離歌
- 水煮菱角
- 3342字
- 2013-10-19 11:29:01
.徐品才從懷中掏出一根玉筁,他暗然失神的撫摸著光亮滑膩的筁身,徐品才想起了他的母親,那個也乎愛了他父親一生,也因他父親痛苦了一世的女子。幼年時姨娘曾來探望過母親,七歲的小品才守在母親病床前,聽著姨娘是怎樣勸著病中的母親,姨娘勸母親別太執(zhí)著,付出的心能收回多少,悲傷便能減多少。可母親卻說了,女子若是一旦動了心,一生便收不回來了。
真的如此嗎?動了的心一生都收不回,她也是一如母親所說那般嗎?徐品才將玉筁放在唇邊,開始輕柔的吹奏起來。音色凄然,筁音幽幽,傳遍了客店的每一個角落,也慢慢的傳到街面上。高化停下了筷子,望著臨街而立吹奏玉筁的徐品才,并非徐品才吹奏的筁音異常優(yōu)雅,只是高化沒想過,徐品才吹奏的居然閨怨極深懂得,也只屬于女子的長門賦。滿滿整個浴盆熱水正冒著濕潤飄渺霧氣,水面上還浮動著一朵朵微小而又含苞欲放粉紅色玫瑰花。深秋微寒的天氣中泡在這盆熱水里,定然會感覺到全身由內(nèi)至外的陣陣溫?。可既使整個人泡在這樣溫?又滋潤的熱水里,她還是覺得由心至外的發(fā)寒發(fā)泠?
趙離靜靜躺在浴盆中,目光呆滯的望著屋脊,熱水將她全身股膚泡的,比水中浮動的玫瑰花還要粉紅水嫩。十六年來初次體會到情的甜蜜,也初次經(jīng)歷到何為情傷,他教會了她什么是情,什么是愛,可也讓她經(jīng)受了什么叫痛徹心骨。想必徐品才與高化心里都覺得她恨透了趙正吧,可趙離心里清楚,盡管她傷透心悱,悲慟入骨,卻怨恨不起他。
一如高化所言,他對她是情,對父母更是生養(yǎng)恩情啊,無論舍誰,選誰,對他來說都是痛苦地。“不能怪他,不能怪他…”趙離不停的念叨著,她告訴自已不能怪趙正,不能怨他。怪只怪他們生錯年代,生在這征戰(zhàn)不休的亂世,怪只怪他們出身平民敵不過將軍府的威逼,可淚水還是不由自主的一滴滴掉落浴水中。
遠遠的傳來一陣優(yōu)然的筁音,柔柔的飄入心里,讓她霍然回神。開始用心傾聽那陣不知是誰所吹奏的筁音,凄婉柔情,纏綿悱惻。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是唱盡天下癡心女子心聲的長門賦,她想起昔日于書院中聽到的那首筁音,也是吹奏到中間時錯漏了半個音節(jié),便覺得當日之筁與今日所聞定為同一人所奏。只是沒想到會在此地,再次聽到這不陌生的筁聲,趙離能聽得出來,當日筁音雖嫻熟,卻未能盡現(xiàn)長門賦個中精韻,閨怨之賦,不怨至極深,又怎能現(xiàn)其精髓。今日聽來,只怕是筁者較之昔日更為悲傷些了。趙離心里突然涌起種沖動,她突然很想知道吹奏這首長門賦的,是書院內(nèi)那位夫子們中的家眷?
是以趙離決定去尋找那名吹奏者,想問問她是否與自已一樣傷透心緋!在趙離心里必然的認為,能吹奏出如此怨尤筁音的,定必是一位癡心不悟的女子,所以當她穿好衣服踏出房門,仰頭望見到站立在樓上欄桿邊,執(zhí)著玉筁靜立而奏的那人時才會如此吃驚。
是他,居然是他。趙離驚異的仰望著徐品才,他就站在樓宇上,全心沉溺于筁音之中,仿佛對這世上一切漠然置之,只是盡力將全部情緒都寄托,都傾訴那短短的玉筁中。趙離聽著那比往覺更為悲傷上幾份的筁音,心里若有所思著。是啊,他是那么傲然自狂的人,再有情緒,再有痛苦,也不能像她一樣盡情發(fā)泄,只能一如既往的向心底壓去。
正午過后,他們?nèi)碎_始返歸書院了。為了她,徐品才幾乎花光了身上的每一文錢,當在客店結(jié)完住宿食帳后,徐品才與高化身上已經(jīng)沒剩下多少錢了,但徐品才堅決認定大夫開給趙離的藥在效,因著擔心她病態(tài)未愈,于是他將剩余的碎銀子統(tǒng)統(tǒng)拿去抓藥。
最后他們連租架馬車的銀子都不夠了,藥鋪外,高化扶著臉色蒼白,腳步虛晃的趙離憂慮的問徐品才,“我們身上的銀子與銀票都差不多花光了,怎么回書院啊?趙離身子還虛弱著呢,她可是經(jīng)受不起勞累了。”徐品才看了看自已掌心中僅剩下的的幾文錢。他沒多說什么,只是將手中剛抓的幾大包藥交給高化。“我背她回去,藥交給你拿著,剩下的錢我們再去買把傘,給她擋擋風。大夫剛才囑咐過,她不能再吹風受涼了。”
當高化將他們僅存的幾文錢買回了一把傘后,徐品才便在高化的攙扶將趙離背起來,高化立既將自已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蓋在趙離身上,一手提著藥包,另一只手打著傘替她遮罩住時不時吹佛而來的寒風,三個人開始逆著泠風往書院方向走去。趙離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趴臥在徐品才的后背上,任由他們背扶著她向書院歸去。
回書院的路雖不算遠,但平時也得走上大半個時辰,因徐品才背著趙離,是以他們只能慢速的一步步走著。高化一手撐持著雨傘,另一只手則時不時的壓住披蓋在趙離身上偶爾泠風吹佛開的的外袍。泠風狂吹襲著高化沒穿外袍的身子,引得寒意陣陣的,但他只卻沒在意,只是專注于是否能緊緊跟隨得上徐品才的腳步,照噍好他背著的那個人。
高化尚且如此,背伏趙離走動著的徐品才自然更為艱辛了。汗水很快滲出濕透了他全身衣服,臉上滲出的大滴大滴汗珠,時不時隨著走動的晃蕩滑落下,一滴滴的掉落在塵埃中。“你累不累,要不讓我來背會吧。”高化擔憂的看著已是滿頭大汗的徐品才,他卻搖頭拒絕高化的好意,“沒事,我能支持的下去,你把傘撐好,別讓她吹著泠風再受涼就行了。”徐品才咬牙堅持下去,盡管趙離并不算重,但對于已然幾天未曾好好體息過的人而言,仍是一大負擔,可這份負擔再重再難,他也愿意伏上一輩子。靜靜躺臥在徐品才后背上的趙離能感覺到,她貼著徐品才脖頸間的右臉頰,早已是一片濕漉漉,咸咸的味道與眼淚的味道像極了。
記憶不由回想起,去年她受徐品才誤傷,趙正與高化帶著她下山就醫(yī)。他們身上的銀錢都用在診費上了,連租個驢車的錢都湊不出來,正哥便是這樣背著她一步步走回書院的,高化也是這樣打著傘護在她身邊。那一天他背著她也是累的一身汗,就如此刻的徐品才一樣,汗水的味道也是咸咸的。直到此時此刻,趙離才意識到她真的失去趙正了,深深的疲倦讓她不禁合上了眼睛。
“趙離,若是感覺到疲憊,那便合上眼睡一會吧。”高化溫柔的勸著她好好合眼休息會,只要她能平穩(wěn)下情緒,他便能放下心頭大石了。趙離便聽從的合上雙眼閉目養(yǎng)神,高化若是細心些便能發(fā)現(xiàn)那雙眼睛雖是合著的,卻在一直不斷的滲出透明的淚水,趙離的淚水與徐品才的汗水滆合在一起,讓那咸咸的味道更濃郁了。
三個人私離書院,整整四天沒個音訊,在治院甚嚴的開平,真可謂算得上是大過。徐品才,趙離,高化三個人。一回書院便自覺的向老山長與諸位夫子請罪了,此刻他們?nèi)硕脊虻乖诶仙介L的院宅外,等待著山長與夫子們作出屬于他們的處罰。
“你們幾個太過份了,自個說說是不是錯了。”陳夫子氣急敗壞的在他們面前來回走動責罵著,“這幾天書院書院上上下下,為了找你們都快跑遍周邊地界了。連累得老山長都擔憂得幾天幾夜放不下心了!”更是讓他幾天合不上眼,就怕他們?nèi)齻€出了什么意外事故。
“沒經(jīng)書院允許,私自外出理應記一個大過。”諸位夫子們都圍在他們?nèi)松磉呚焸渲瑸橹麄儙讉€的一時任意行為,幾乎讓他們這些老人們操盡了心。“可記一個大過是不是重了點啊!”有疼惜學生的夫子心軟了,若是別的學子也就算了,可卻是向來優(yōu)秀乖巧的趙離,這就有點不忍心了。
“可若非如此,他們又怎能長長記性!也能讓其他學子們有個教訓。”有的夫子下定決心要以此為榜樣,來個殺雞敬猴,讓其他學子以此為警戒。
無論是徐品才,高化,還是趙離都沉默不語任由夫子們責罵,沒人為此伸訴半句。“好了,罵也罵夠了,他們?nèi)齻€跪也跪夠了。說說吧,為什么私離書院,又為什么幾天不歸?”老山長獨排眾異的制止夫子們的責罵,走近他們?nèi)耍徽Z正中的追問原因。
老山長向來慈祥的臉膛上此時布滿嚴苛,表示著他追問到底的決心。徐品才漫不在乎,高化面有難色,趙離還是沉默寡言。他們的異樣也再度惹來了另一番責備,“噍噍他們幾個這不敬的樣子,真是太不懂得尊師重教了。”“如此狂妄,真是,真是,唉!”罵到幾乎想不出適當形容語了。
眼看著他們再不出聲,就得要擔上個不敬師長的另一個大不敬了,陳夫子更是焦急煩憂了,“你們倒是說說呀?”老山長這一問便是在暗中給他們一個緩機,只要理由正當值得諒解,便也能從輕發(fā)落了。
高化還是面有難色的時不時打量著趙離與徐品才,記上個大過,便等于一個污點,終身仕途都可能會受影響的。可他卻不能向夫子們?nèi)鐚嵏嬷阒荒苡锌嚯y言了。
趙離知曉這局面意味著必須要有個人來擔下過失,既是因她而起,那便讓她來受吧,反正她已經(jīng)不在乎記上個怎樣的大過,小過了。她抬起頭,準備站起身向眾位師長們告罪,“陳夫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