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腦外科，經過詢問值班護士，找到了第18床的病房。當他推門進去，只見椒椒坐靠在病床上，頭部包扎著藥紗，手上還在輸液。劉嫂在病床床旁喂她吃蛋糕，喝沖奶粉。

小龍見椒椒那副模樣，眼淚就立刻上來了。

劉嫂發現是他來了，趕忙起身站著說：“三少爺回來了。”

小龍說：“劉嫂您請坐。還接著喂我姐吃吧。”

劉嫂說：“謝謝三少爺。”又坐回原處喂椒椒吃喝，顯然，她謹于言行，不說什么。

椒椒邊吃邊瞥著小龍，沒有任何表情。

小龍心里又是一陣酸楚，眼淚就流出來了。他試探著問道：“姐，還認識小弟我么？”

椒椒像沒聽見，只是看著他，宛如一個聽不懂話的嬰兒，沒有回答。

劉嫂不得不解釋了：“三少爺，你說的話，三小姐聽不懂，沒有了記憶，所以，還不會回話，這是醫院李院長和醫生說的。”

小龍說：“怎么會這樣呢？她以前多聰明哪！嗚嗚！”忍不住哭了。

過了一會兒，就有護士進來說：“先生，病人需要安靜；探視時間也要停止了。請您離開病房，回去吧。”

小龍忍住悲痛說：“好。我就走。劉嫂，我三姐是被關在倉庫里，才撞成這樣，是嗎？”

劉嫂回避道：“三少爺，小傭人我不知道。”

小龍說：“是你管著鑰匙，怎么會不知道呢？”

“三少爺，我……”劉嫂有苦難言，不敢說下去。

小龍勸慰地說：“劉嫂，我只是核對一下，不難為你。你這樣難于開口，我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劉嫂立刻被眼淚模糊了視線：“三少爺……”

小龍說：“好了。請你好好照料我三姐，明天我還來。”

劉嫂說：“謝謝三少爺。請放心，我會盡心盡力照料好三小姐。她太不幸了。”說完，用衣袖擦淚。

“是呀。我三姐太不幸了。”小龍又忍不住哭起來了。

女護士拍了拍小龍的肩膀，要他出去。

他便哭著往外走。

木根推著自行車在住院部門口向里面張望。

小龍眼睛紅紅的還噙著淚從里面出來，向木根問道：“二叔，我三姐怎么會失去記憶呢？”

木根：“受打擊太大，又急又氣又憤怒，再一撞頭，便成了這樣。不過你也不要太難過，有一個人從前在著名醫生指導下，護理過你三姐這樣的病人，后來恢復了健康，恢復了記憶。”

小龍問道：“這個人就是名叫鄭小明的年輕女人嗎？”

木根說：“的是。小菊都和你說了？”

小龍說：“嗯。她人怎么樣？”

木根說：“是個好人。你上我車后座，我帶你去見她，去見婆婆，去見大伯。婆婆和鄭小姐都是被打、被壓住不能動的當亊人，她們可能會告訴你事情的經過。”

小龍又問道：“婆婆的癡呆病好了？！”

木根說：“其實，婆婆從來就沒有癡呆，是氣成了那樣。也是你大伯和那位叫鄭小明的小姐，連著背你婆婆去看醫生、煎中藥吃，還天天給婆婆用熱水泡腳、按摩，一天三次，精心護理，才使婆婆得到很大安慰和很好治療，現在大小便也基本不會屙在身上了。但婆婆不要我們告訴任何人，你知道了，也不要向任何人說。以后，婆婆自己會說的。知道嗎？”

小龍說：“知道了。”

木根上車騎動，小龍很輕易就坐上了車后架，自行車便朝院門外駛去。他們經過了夜市熱鬧的大街，行駛了很長一段路，便進入拆了許多舊房，路燈也已稀疏昏暗的上沿江路，再走了一長段小街，就到了小明家樓下。

“就這兒。上沿江路18號。”木根用腳塵點地，停住車。

小龍早就從車后架下來了。

木根說：“5樓502室。”說完，架好車，推上了鎖。

小龍抬頭，望見5層樓上有一戶還亮著燈，問道：“二叔，大伯和婆婆知道我們會來嗎？”

木根說：“知道。剛才你進病房看望你三姐，我給大伯通了電話，正歡迎你去呢。”

叔侄倆向單元樓梯門洞走去，再在聲控燈照明下，一層一層拾級而上，沒多久，就來到了5層樓，在502室門口稍稍停了一會兒，喘喘氣，木根便敲了幾下門。

唐國忠拉開門來說：“是小龍賢侄來了，歡迎歡迎。”說著就推開了保安鐵門。

木根讓小龍先進，自己在后。

小龍說：“大伯，你好。”

唐國忠說：“你也好。小龍，快來見婆婆。”

母親和小明都從沙發上起來，迎向小龍。小明臉上，貼了幾處藥紗。

母親說：“小龍啊，婆婆有好久沒看見你了。”

小龍頓感興奮又激動地說：“婆婆，您真的沒有癡呆，孫兒我很高興！以前，孫兒我對不起您，聽信了我爸我媽的，沒常去您房里看望您，孫兒我向您請罪！”說完，跪了下去，放聲痛哭。

唐國忠、小明、木根贊賞地相互望了一眼。

母親說：“小龍快起來，別哭別哭。你提前放回來了，應該高興才是。”

唐國忠邊攙起小龍邊說：“小龍，婆婆要你起來，別哭了。”

母親介紹道：“小龍，這位就是你大伯的未婚妻，名叫鄭小明。她是位好人哪！”

小龍向小明行鞠躬禮，說：“鄭阿姨，哦，不，是伯母大人，謝謝您細心護理我婆婆，使她老人家心情愉快，健康有了恢復。”

小明微笑著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不用謝。”

小龍：“聽說您過去護理過失去記憶的病人，使他恢復了記憶，小侄我請您一定救救我三姐。”

小明說：“你放心，我會盡一切努力。雖然不能保險你三姐百分之百恢復到原來一樣，但我會盡最大努力。我也很有信心。”

小龍說：“太謝謝您了。”

小明說：“都是一家人，不用謝。你三姐和我也很要好，把她護理好，把她的病治好，也是我的心愿和責任。”

小龍說：“要用多少錢買藥，我會找我爸爸，他如果不給，我也借得到。廣東有位大老板是我的好朋友，我去幫他開車，每月也能掙6千到8千元。”

唐國忠說：“小龍，錢的事不用你操心，有大伯我負責。有人說，大伯我在美國破產了，很窮了，你不要相信，沒那回事。”

小龍：“真的？！”

母親說：“真的。你大伯不會騙人。來，坐下來，婆婆還要對你說，你小明伯母是怎樣被你媽你大姐二姐打成這樣的。你大伯去了省城還沒回來。當時你二哥和你二姐夫也來做幫兇。”說著，拉小龍和自己一起，坐在沙發上。

小明也靠坐一旁。

唐國忠給小龍和母親、小明與木根，每人一廳易拉罐飲料。

木根插話道：“媽媽，小菊已當著您的面認錯了。”

母親說：“我知道，不用你提醒。他們的事還是要說清楚。小龍剛回來，他爸他媽會向他亂說一通。”

小龍：“婆婆，您說，孫兒我來就是要聽您和各位長輩說的。”

母親：“好，那我就先說。小明，我沒說到的，你再填補。在這兒，就我們兩個人是當事人。小龍，你大伯和木根叔還有小光，是最早看到現場的人。”

小明：“對。是這樣，請老媽媽先說。”

……

小龍聽完了大家的介紹，已氣得渾身的血都在燃燒，他要趕回去責問父母為什么要這樣！但他在婆婆和唐國忠幾位長輩面前沒說這些，他以夜深了為由，請婆婆和各位長輩早點兒休息，便和木根叔一起，告別婆婆，告別大伯和小明伯母，下到樓底，由木根用自行車搭了他一程，才與木根叔分手，他再步行回金牛坡。

當他來到自己家院門外時，正遇見一輛空載大型豪華、帶臥鋪的客運車亮著兩盞大燈，從院里徐徐開出來。車上的兩炷強光，正射在滿腔怒色又帶幾分憂慮和疲憊的小龍身上，車一下就停住了。

小龍迎著光柱問道：“車上是二哥嗎？”

銀水從駕駛室左邊窗口探出頭來以問作答：“小龍，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是剛到嗎？”

小龍說：“有兩個多小時了。聽說你和二嫂在休息，半夜要出車，小弟我就沒先去打擾您和二嫂。”

在車上的春妹也從右車窗伸出頭來打招呼式地問道：“小龍，還好嗎？”

小龍說：“還好。二哥，請您下來一會兒，小弟我問你幾句話。”

銀水：“上車說好嗎？車去晚了，旅客會被別的車搶走的。”

小龍：“就一兩分鐘。”

銀水只好同意：“好吧。”車未熄火，只關了大燈，開著小燈，便推開車門跳了下來。

小龍上前兩步問道：“二哥，你老實說，我三姐是不是你把她拖去關起來的？”

銀水一怔，怯生生地說：“是老媽命令我拖去關的。”

“你混蛋！”小龍狠勁一拳打過去。

銀水被打得倒退了幾步，倒靠在門柱上。

春妹一看不好，趕快跑來勸道：“小龍，別打你二哥。你老媽的命令，他敢不執行嗎？”想拉住小龍。

小龍甩開春妹，一把揪住銀水的衣襟：“老媽叫你把三姐關進像監獄一樣的倉庫嗎？！”

銀水說：“三弟，你打吧，椒椒妹妹現在這樣，二哥我也很內疚，很后悔，很害怕。她要是不能治好，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生。她也是我的親妹妹呀！”說時，他越來越激動，聲音也哽咽著，淚水嘩嘩直流，后來就掩面痛哭了。

小龍試著問道：“那應該怪誰呢？能怪大伯和那位鄭小姐嗎？！”

銀水：“不！不能怪大伯他們，他們沒有找老媽和我們鬧事，更沒有上門來打我們。”

小龍再試著問道：“我三姐反對媽媽，反對二嫂和大姐二姐闖進她的居室來打鄭小姐，才被老媽叫你把她拖走關起來的，是嗎？！”

銀水說：“是的。”

小龍已核對完，說：“好吧。你可以走了。”

銀水卻拉住他說：“不。小龍，你能跟二哥我去出車嗎，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說。”

小龍說：“我還要找老爸老媽問話呢。”

銀水：“聽了二哥我講的，你再找老爸老媽不是更有數嗎？”

春妹也幫腔道：“小龍，我也有很多話和你說，上車吧。”

小龍想了想，說：“好吧，我來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