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根說：“對。下放在農場落戶勞動的第二年冬天，在大山里燒木炭的艱苦日子里參加的，所以至今還有許多人叫小弟為炭牯佬。”

唐國忠進一步問道：“現在還記得那時候參加共X黨的情景嗎？”

木根說：“記得。連誓詞的每個字都記得，到死都不會忘。”

唐國忠頗有感慨地說：“唐門有幸，國之良臣，光宗耀祖，此為上乘。我們的父親沒做到的，由你做到了；你是我們唐家真正光耀祖宗門庭的人，是我們三兄弟中的姣姣者。”

木根：“大哥過獎了。其實您和二哥……”

唐國忠淚花瑩瑩地說：“我很慚愧。回顧一生，不忠不孝啊！”

木根勸道：“大哥言重了。”

唐國忠說：“不，三弟，一點也不言重。”

木根說：“小弟認為，大哥當年失蹤，幾十年杳無音訊，決非大哥所愿，內中必有緣故。”

唐國忠說：“這緣故就是當年被秘密誘去，強迫進了魔窟，當了一名永遠洗不干凈的特工。”

木根說：“果然不出小弟所料，但是，大哥，已成為過去了。現在，您不是已經回來照料母親了，還要在家鄉投資，幫助發展經濟，為父老兄弟姐妹扶貧解困出力嗎？”

唐國忠說：“我這是回來贖罪的。”

木根說：“請大哥千萬不要這樣說。您回來為母親盡孝，為家鄉出力，是理直氣壯的，政府會熱忱歡迎并給予優惠的。”

早已在隔壁聽得清清楚楚的椒椒，這時候走進來說：“大伯，我建議您就投資到四叔這個局下屬企業。”

唐國忠猛悟：“對了，三弟，就按椒椒說的，投資1000萬美金，怎么樣？”

木根說：“很抱歉，大哥。小弟這個局改革走在前面，已經政企分開了。雖然引進外資，幫助下屬企業進一步發展，是我責無旁貸的事，但您的投資，小弟我不能接受。”

李秋萍悄悄進來，她對此話題也很關心。

唐國忠大惑不解地問道：“為什么？”

“要避嫌。”木根轉向妻子：“怎么留媽媽一個人在那邊呢？”

李秋萍說：“睡著了。就睡在我們床上。”

“嗯。好。”木根說。

唐國忠說：“媽媽可能是上墳上累到了。”

“是的。”李秋萍說，“大哥，剛才木根說‘要避嫌’是很重要的。因為第一，大哥要投資1000萬美元的事，先沒有同二哥商量，一下就投到木根這里，不好，二哥會責怪木根先下手挖走了，以后更難相處，對您也不利；第二，李局長先要沒要到，您卻給了木根這個局，將來李局長就會處處與木根作對，那就不得安寧了；第三，有您1000萬美元投到木根的下屬企業，那就像給老虎添了翅膀，企業就會作出更大成績來，經濟增長也會加大，但上下都會說，是利用了親大哥的投資取得的，不算自己的本事，閑話就會來一大堆，這是木根所不能做的；第四，引進了外資，負責引進者是有一定比例獎勵酬勞費的，有的局擅自提高比例，木根堅決反對，所以，他自己從不做直接引資人，何況是大哥您的投資呢。”

唐國忠皺了皺眉說：“想不到有這么復雜。那我這1000萬美金應找誰投資呢？”

木根說：“直接找市長或專員。”

唐國忠說：“由你帶我去找？”

木根說：“也不可。小弟還是要回避，大哥也不要說是小弟我推薦的。理由還是剛才秋萍說的。”

唐國忠：“按你這么說，避嫌要避徹底？”

木根說：“對。請大哥見了專員，不要說您是小弟的親大哥。”

李秋萍說：“只有這樣，木根這個局長才有臉當下去，他的下屬企業經濟不斷增長，才顯出他的一份努力，一份才干，一份責任。”

唐國忠很體諒木根夫婦的苦衷，說：“好，就按你們的意見辦。但目前我找不找市長、專員，再想想，以后決定。”

“應該。”木根夫婦說。

唐國忠叮囑道：“剛才我們談的投資事情，還請三弟和弟妹暫不要外傳。”

木根夫婦說：“請大哥放心。”

唐國忠說：“三弟，我還一件事想聽聽你的意見。”

木根說：“大哥請講。”

李秋萍說：“大哥，你們談，我回房去照看媽媽。”

“好。”唐國忠見椒椒一直在大書櫥旁看書，似乎對他們說的不感興趣，覺得有些奇怪，遂問道：“椒椒，下面，大伯我要說到你爸爸的公司，你不想聽聽嗎？”

李秋萍走了。

椒椒說：“我在聽呢。”還是不動，在看她的書。

唐國忠說：“三弟，我想以后如果關系還好，就投一二百萬美金給火根弟，幫助他擴大客運公司。你看行么？”

木根說：“太多了。二哥的客運公司短期內用不了這么多錢。小弟默算，一百萬美元換成人民幣就有八百二十多萬，平均可買大小汽車四十多輛，二百萬美元，就可買八十到九十輛左右，恐怕二哥一時間很難開拓出這么大的業務。”

唐國忠問道：“那你認為，給多少才合適呢？”

木根說：“小弟認為，第一步有二三十萬美元足夠了，可買大小客車與貨車十輛左右，先摸索經驗，了解市場，拓寬經營，路子打開了，再實行第二步，又是二三十萬美元投入，再買十輛左右的大小客貨車。如果這一步經營也好。那就可以考慮第三步的資本投入了，”

唐國忠說：“分三步走。好。”

木根說：“三步走，全部順利實現，也用不了一百萬美元。因為每一步的成功都有很多利潤。余下的一百多萬美元，可考慮給二哥，由他另選項目投資，或加股某個經營好，獲利豐厚的集團公司，如家電集團公司，百貨集團公司，機械集團公司等等。”

“嗯。好。”唐國忠點頭。想了一會兒，轉臉問椒椒：“那位看書的小姐，你認為怎樣？”

椒椒笑著望了一眼木根叔，說：“二位長輩商議投資大事，小侄女有看法也不敢妄談。”

木根沒注意椒椒是在激他，責怪道：“嘿！你今天怎么客氣起來了，有什么看法就說嘛！”

椒椒立刻抓住這句話：“四叔，這可是您要我說的，那我就得罪了？”

唐國忠只笑只聽，不說。

木根：“說嘛！”

椒椒一副上陣模樣，走近了娓娓道來：“好。我說。第一，我贊成四叔說的我爸客運公司分幾步走擴大經營的意見，但第一步不可買十輛左右的新車，我爸和我大哥都沒有管理和經營這么多車的能力，一時也難拓寬這么多車的業務，故小侄我認為，買五六輛足夠了。第二步應視前一步業務開拓情況而定，如好，最多買十輛，客貨四六比例，大致相當。第三步又要視第二步情況再定。至于剩下的一百多萬美元，全交給我爸另選項目投資，那是萬萬不可的。原因有二：一是我爸沒這種能力，他不懂，比四叔您差遠了；二是李局長、劉局長知道了，那還不從我爸手里要去呀？如不給他們，他們還不整死我爸和我爸的客運公司呀？我爸敢嗎？四叔您出這個主意，不就等于設個陷阱，引誘我爸往里面跳嗎？……”

木根氣紅了臉，眼珠子也瞪大了：“我會這樣害你爸嗎？！”

椒椒還是含笑說：“四叔您別生氣。我知道您不會有意要這樣害我爸，您聽我說完。”

木根：“好。你說。你說！”

唐國忠也覺得椒椒后面兩句說過了頭：“椒椒，你可不能亂打棍子呀。”

椒椒說：“那當然。第三，我就要說到四叔您啦。您之所以會出這個餿主意，一是怕掃大伯的面子，不可給也支持給；二是怕得罪了我爸，擔心我爸將來沒拿到這一二百萬美元會怪您。但您明知大伯不能把剩下的一百多萬美元給我爸去幫著另選項目投資，也不說。您總認為，您小的時候是我爸賺錢供您讀書，下放回城，甚至幫助您結婚、成家也是我爸，有恩于您，您就把我爸看當家長，聽他的，捧他，他有錯也不說，久而久之，就更助長了我爸的居功自傲，獨斷專行的帝王作風，以至發展到像狼一樣欺負您，壓制您，直到把您依法應得的爺爺留下來的那份房產，也侵吞掉了，而您也不敢用法律的武器，來捍衛您應得的利益，捍衛您在這個大家庭中的人格尊嚴，因而也就不敢捍衛婆婆的權益！我爸發展到今這樣霸道，您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木根被擊中了要害，說：“這個椒椒，還真厲害！”

椒椒逼進一步：“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木根說：“對對對，我完全接受。”

李秋萍進來說：“媽媽醒了，這一覺睡得很踏實，真好。”

椒椒說：“這可能是大伯回來了，婆婆心里安定，又是在您這兒，所以睡得好。”

李秋萍：“說不定，老年癡呆癥也會慢慢減輕，甚至好轉。”

木根說：“完全有可能。”

唐國忠與椒椒會心地對視了片刻，說：“椒椒，你去扶婆婆上一下馬桶，我們該回去了。”

李秋萍說：“我扶她老人家上了馬桶，也倒掉了，馬桶也洗干凈了。”

唐國忠起身說：“那我們就回去了。”

木根說：“好。大哥，剛才椒椒說的意見，小弟認為很對，請大哥慎重考慮。一二百萬美元不是個小數目。省里有個企業，不足一百萬美元起家，只用了八年時間，就發展到了兩億人民幣的資產，再過八年，還要翻一番，”

唐國忠說：“好。不過椒椒，剛才說的事，等開完家庭會再定，先不要張楊。”

椒椒說：“我知道。但是四叔，小侄女我要再次聲明：剛才我的一片狂言，僅供參考。”

木根說：“不是參考，而是接受。”

椒椒說：“就是難改，是吧？哈哈！”

木根說：“不是難改，而是要有機會。”

椒椒說：“大伯回來了，不就是很好的機會嗎？真正的長兄，已不是我爸了。”

木根說：“嗯。你說得對。明天晚上，家庭會上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