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破城
- 晉陽魂夢
- 高采雨
- 3263字
- 2013-10-18 10:01:59
胡亂吃完了早飯去大帥帳中,帳內木幾四周坐了滿滿的將士們,各營中主要將領正在給長恭匯報著他們各自所謀的計策,待得他們敘述完畢,差不多一個時辰過去了,我立在帳門口直聽得腰酸背痛,他們所說多為車輪戰術,輪番強攻,還有誘敵出城,罵敵出城,再有火攻,以及組建敢死隊強上云梯等。
長恭終于讓他們先退下了,這算是中途休庭吧,我皺著眉頭挨著他席地而坐。
“有主意了嗎?”
“他們所說計策還是前些日子嘗試過的法子,強攻多少日子了也未見效,圍城怕是不行,城內糧草豐盛,百姓各家都有菜地,這樣溫熱的氣候正適合農田生長呢,圍上數個月也不管用。敵軍箭弩繁多,所以云梯死傷太重,而火攻沒有大風起不到作用。敵人有備無患地守城,自然不會因為詐降或辱罵貿然出城應戰……”
聽長恭一一分析道來,竟逐條否定了所有的計策,沒有一條能行的通,他眉頭依然緊皺。
“長恭,我小時候看過一些打仗的電影啊!”
“什么是電影?”
“哦,這個嗎?比如咱們現在攻城,便有一種機器能把整個將士打斗的過程錄進磁帶內,然后可以在很大的幕布上面重新播放一遍攻城的畫面。”
長恭驚訝地搖搖頭。
“影像知道嗎?比如在絹帛上畫一個人的畫像,磁帶就相當于絹帛,而影像就相當于畫出來的人物和事件了,并且這個影像是動態的,能展現人物所有的動作,恩還有當時的聲音。”
“若兒,你真的和仙女一樣!簡直無所不能了!”他驚嘆道。
“其實若兒也是普通人,只不過一千五百年后的科技很進步了,比如作戰哪里需要幾十萬人混在一起你一刀我一劍的砍殺呢,一個導彈過去瞬間都灰飛煙滅了,很殘忍的,要是原子彈的話,只需一個,整個城市就都炸沒了,而且幾十年內都寸草不生……”直說的長恭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長恭,是不是嚇到你了,不要發呆啦,反正我所說的那些在咱們這個時代,在北齊國都不可能發生的,所以還得言歸正傳,就是我曾經看過地道戰,麻雀戰,游擊戰,這些戰役都是在沒有那些很厲害的武器時候發生的,而且都是漂亮的大勝戰!”
“等等,你讓為夫喘口氣。”他從震驚中適才緩過神來,伸手拿了茶碗喝了一大口,這才道:“若兒,你再說一遍,那些是什么戰?”
我笑了笑,看來這樣的事情的確讓人難以置信,畢竟這是一千多年前,以后我還是不要再說了,省得長恭看我像個怪物似的。
“地道戰嗎,就是一個名叫小日本的國家來侵略我們中國,然后村里的老百姓配合八路軍就在村子底下挖了許多地道,等敵人來的時候全部藏進地道,然后再出其不意的從各個地方鉆出來攻擊敵人……”
“有了,若兒!若兒太好了,為夫想出破城之策了!”長恭突然興奮地抱起我喊道。
“不會吧,人家電影還沒講完呢?”我嘟著嘴說道:“長恭怎么這樣聰明了,什么計謀快告訴若兒!”
“還得謝謝若兒呢,你不是剛才講地道戰嗎,那咱們也來個地道戰,直接將地道挖進定陽城墻內,兵士們鉆過去便出其不意奪了城門,然后大開城門一攻而入,到時候內外夾擊,一舉奪掉東門、西門、北門,只留下南門給敵軍逃跑用,然后為夫再令人在南門外設下埋伏,痛擊逃竄的敵軍,一定大獲全勝!”
“長恭,你太偉大了!這樣的伏擊戰若兒是想不到的,就連地道戰也是拾人牙慧,沒想到長恭應用起來這樣得心應手!”我滿心崇拜地說著,要是長恭這樣的人才在現代可真了不得了,他回報給我一個熱烈的吻,然后便叫帳外侍衛去召集各營將領,他馬上要部署破城之計了,我向他拋個媚眼出了營帳。
連日來,北齊軍偃旗息鼓不再進攻,但是城池依然有重兵圍守著,北周守城將士頓時松懈下來,還道是蘭陵王知難而退,采取了圍困的計策,他們還暗自得意定陽城早就存下大量的糧食,糧倉皆滿,即便是圍困兩三載,他們也不愁吃喝。北周的楊敷還傳話給蘭陵王,看誰耗得過誰?
可惜,北齊軍不和他們耗,他們每日輪流在地底下挖土呢,從城東的樹林子下面開始挖,白天有層層疊疊稠密如墻壁的樹葉阻擋著視線,夜里的古代沒有篝火就伸手不見五指,正好夜以繼日地挖地道。
數日后,當北周人還沉迷在香甜美夢里的時候,突然傳來城門被攻破的消息,愣是誰也不會相信,北齊軍還能從天而降?但事實上是北齊軍從地底下冒了出來,城門被搶奪,北齊軍一擁而入,短短半個時辰內定陽東門、西門、北門全部失守。
“快逃吧!往南門逃!”
滿大街都是不顧一切逃命的人,而長恭已經派人在城中喊話:“百姓們不用逃,齊軍不殺一名老百姓!”
到后來,只有楊敷領著守軍從南門逃了出去。對于老百姓而言,他們歸誰統治都一樣,只要讓他們活著,有吃有喝就行了。
從南門逃竄出來的北周軍本來在漆黑的夜里就不辨方向,亂竄一氣,再遇上北齊的伏軍更是慌不擇路,一時間便死傷無數。
黎明到來,定陽城依舊像未經歷任何風暴一樣迎來了嶄新的太陽,城內的百姓該種田的去種田了,該吃喝的接著吃吃喝喝,而定陽城南卻是北周軍的墳墓,雖然是初夏溫熱的風吹過,可是我卻覺得如此寒冷,敵軍亦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啊!那么多人像天邊的云煙,轉瞬即逝,生命竟如此弱小和沒有價值。
“若兒,回去吧,不要哀傷了!”長恭挽了我的手走下高大巍峨的城墻門樓。
定陽大捷,長恭苦心營造的不務正業貪贓枉法的形象又被推翻了,他再一次站在最耀眼的高處,被人們頂禮膜拜著,鮮卑人喜歡歌舞,《蘭陵王入陣曲》又風靡了大街小巷。
但是,再也顧不得這些名望權勢,得勝回朝后,我們先趕去了段韶大將軍府,他聽得勝利的消息,終于閉上了疲倦的眼睛,他去了!一代英雄段韶將軍再也不理會我們的呼喊,卸下肩頭重擔,輕松而長眠了!
我將從定陽帶來的一叢紫云英獻在段韶的墓前,那是南方的花兒,淡紫的哀愁,搖曳在深灰的墓碑下,安息吧,可愛的老頭子,我們會想念你的。
很快,斛律將軍在汾水之北大敗周軍亦得勝還朝,但是聽聞陛下令軍營士兵們各自回駐地,不必行至都城了。斛律將軍大為不悅,出征前說好的要封賞將士犒賞三軍,為何得勝后陛下忘記先前許下的承諾了呢?他若將各營人馬直接遣返駐地,以后誰還會為他賣命打仗呢,好像是他不守承諾,私自吞了賞軍的錢財呢?于是斛律將軍寫了奏章請賞將士并加急送往都城。
聽聞斛律明月私自帶著數萬人的大軍向都城而來,這高緯后主非常震怒,但是斛律將軍剛打了勝仗,而且這么多兵士都在都城外等著領賞呢,本來就是他做得不對,現下只得派人拉著眾多財物出城犒賞將士們。
“斛律將軍為人也忒剛直了,做事無所顧忌呀!”長恭聽到官員們議論的事情嘆道。
我心下料著情況不妙了,盛極而衰的道理誰都懂,可是沒有幾個人能做到急流勇退。果然沒多久不管是鄴城還是晉陽的街巷都吟唱著一些小兒的歌曲,可歌詞卻大為不妙。
歌曰:“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樹不扶自豎。”
百升為一斛,明月是斛律光將軍的字,高山暗指高家皇帝,這不是指斛律光有篡位野心,要推倒高家的江山嗎?有人開始行動了,怕是斛律將軍在朝中得罪的人不少,瞎子祖珽,陸令萱等人,甚至出了冷宮的胡太后,都巴不得斛律家趕緊倒下呢,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樹大自然招風,這個大樹大家都看著礙眼得很,包括高緯,哪怕他是他的國丈大人,曾經為他打了無數勝戰,平息了瑯琊王兵變,這些都不妨礙皇帝想殺人的心。
第二年,斛律將軍被陛下騙進鄴城宮中,說是賞賜他一匹駿馬,陛下與國丈要騎駿馬共游東山,于是他進宮領賞謝恩。進宮后他被幾個侍從領去了涼風堂,而那里,埋伏著北齊國最殘暴的殺手。毫無預備的斛律將軍被從身后竄出來的幾個殺手用弓弦勒住了脖子,他終于明白是他的皇帝女婿要殺了他,這是鄴城的皇宮,他沒有反抗,任由生命的溫熱從他身體里漸行漸遠,涼風堂,冰涼的人心,冰涼的北齊,冰涼的世界……
這些都是鄴城發生的事情,當這樣慘烈的消息傳回晉陽城時,我和長恭才為段韶將軍掃墓歸來,不到一年的時間,先后兩位智勇雙全的將領都逝去了,而斛律將軍還是這樣慘烈的枉死。長恭一拳打進深深的泥土里,我們在段韶的墓碑旁為斛律將軍立了一塊小小的墓碑,上面沒有敢寫一個字,就算是為這位世代忠貞的老將軍所立的衣冠冢吧,我們會悄悄地來拜祭他。
因為斛律將軍被扣上謀反的罪名,被高緯下詔滿門抄斬,真是可怕,滅門慘案呀,我在長恭的懷里瑟瑟發抖,抱著他,還好,他還好好的,我的長恭還好好的。
“沒事的,有為夫在,別怕!”
“恩。”我嗚咽著淚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