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芷蕓調整了不悅的神色，說道：“我妹妹芷藍原本是先皇陛下最寵愛的妃嬪，可是不幸先皇這一歸天，妹妹便失了依靠，數月前聽聞妹妹犯了大罪，被下了大牢，我便進宮去求皇后娘娘，哦，不，不是皇后，現下她已經是太后了。我去求見了太后才得知，說是藍嬪前些年和敵國北周的細作有往來，還在藍嬪的宮殿內搜到了細作給她的千兩黃金。我想這怎么可能呢，妹妹是北齊國的嬪妃，又怎么能幫敵國做事呢？妹妹一定是冤枉的，我求太后要細查此事，不能讓藍嬪娘娘含冤而逝，她是無罪的。太后在我的懇求下終于答應了我要徹查此事，還藍嬪一個公道。”說著，鄭芷蕓哭哭啼啼起來，一副弱不禁風我見猶憐的樣子，若不是宇文邕曾經對我細說過當年事件的詳情，恐怕善良的我還要真被她鱷魚的眼淚打動了呢？

“我不想記恨藍嬪娘娘，但是她作為我和若兒的表妹，卻設計陷害了我們，差點兒我們都死在長安的宮里，如此說來，她當真是通敵叛國的細作！”想起當年在長安宮中被宮廷禁軍杖打的痛苦，向來喜怒不動聲色的賀拔宏亦惱怒起來。

“收起你的眼淚吧！不要再假裝了，蕓——表姐！”

我的話一說出來，他們三個人全都吃驚地望向我。

我冷笑道：“長恭，宏哥，你們一定都想不到那個真正通敵叛國的幕后黑手是誰吧！”

“不就是藍嬪為了害你嗎？宏兄只是被利用了！”

“長恭，你說說，藍嬪為什么害我呀？”我苦笑著，還不是因為你錯娶么？

此時蘭陵王和賀拔宏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鄭芷蕓，芷蕓慌張地說道：“不關我的事，我根本不認識什么細作，更不知道芷藍騙表妹和表弟先后去了長安。”

“你也認我是你的表妹嗎？那你為什么要把同北周細作的接頭方法告訴藍嬪呢？要不要把細作抓起來對質一下呢，芷蕓表姐！”

“來人，把鄭芷蕓押起來！”王爺一聲令下，府里的家仆們居然只在屋門口張望，不敢進來。

“哈哈哈，王爺，你以為這兒的人還都是你的人嗎？他們都是我鄭家的人！”

“放肆！本王真是小瞧你了，連藍嬪都被你當棋子使！”說著長恭一把捏住鄭芷藍的脖子，“說！把你知道的事情統統說出來！”鄭芷蕓滿臉通紅氣都喘不上來了。

“長恭快松手，她要被你捏死了！”我趕忙制止了他憤怒的行為。

他松了手，芷蕓被他兇狠的表情嚇壞了，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搶到蘭陵王嗎，此時還要讓他再繼續恨她嗎？她只得接著說道：“是，是我做的，我本來想要殺了那個細作滅口，等我去找人時，才發現那細作已經被胡太后抓進宮去了。”她摸著被掐紅的脖子喘了口氣，誰也沒有想到這個藏在藍嬪后面的柔弱女子說起殺人來是這等淡漠和尋常。

“你進宮不會僅僅是替藍嬪求情吧？”我揶揄道。

“當然是！她畢竟是我妹妹，而且她做的事也是為了我。后來我求了太后，她便將藍嬪娘娘從大牢里帶出來關到了冷宮，畢竟冷宮比牢房強多了。然后，太后要我找到證人，來證明娘娘是冤枉的。”我心下冷道，證人就是細作了，這姊妹倆巴不得早點殺了細作，怎么能由得他出來作證，反而被證實了通敵賣*國之罪呢？

“太后說，能證明娘娘冤屈的人只能是當時被娘娘騙去長安的人，她去長安究竟所為何事，是為娘娘傳遞信息呢，還是其他的事情，那這通不通敵自然就一目了然了。可是，那被騙去長安之人就是若水，而若水隨王爺遠在青州，我這才將姑姑和姑父帶進了宮里，讓他們給太后解釋一下。”

“那我爹娘怎么進了宮里一個月都不曾回來呢？”

“是太后見他們兩位老人家住在天龍山的松濤院，怕他們孤寂，便留他們小住些日子，太后恐怕并無惡意。”

她見我們不再說話，便又接著說道：“我后來就在府里等著消息，想來姑姑姑父會為芷藍說話的，那就自然證明當日若水去長安只是不放心王爺，才去尋找，并不是為芷藍傳遞消息的，那么芷藍就會被放出冷宮，恢復太妃的身份。”

“再接著說！”

“沒有了，我就這么一直等著消息，不知為何芷藍還沒有被撤銷罪名，嗚嗚……”

我們錯愕地互相望著，就這樣嗎？那種如臨大禍的感覺怎么能這么簡單？而且爹和娘進了宮卻不能出來，還有賀拔宏為何轉移了張府的所有家奴，還有爹和娘，小桃，還有其他家仆沒有一個人能送信到青州，反而是收到了胡太后的一封密旨，太奇怪了……

“對了，嗚嗚……還有，還有我爹爹和姨夫都被降了官職，鄭家、賀拔家突然都失勢了，嗚嗚……”

這都是什么情況，原以為是鄭芷蕓帶走了爹娘，聽了她的敘述應該很清楚什么事情發生了，可是現下卻更糊涂了……

我看著賀拔宏，他似乎也在低頭思索，長恭亦是眉頭緊鎖，只有鄭芷蕓還在呼哧呼哧地抽泣著。我眼神詢問著賀拔宏，可是他使了個眼色不想讓我說話。

長恭見鄭芷蕓這里再問不出什么消息了，便拉著我和賀拔宏出來。

出了蘭陵王府我們三人又往西南上天龍山，一路上我想說話，賀拔宏總是警惕著不讓吭聲，只好快馬加鞭一口氣回到張府。

“王爺，阿妹，張府一點都不安全，咱們還是去木屋花苑細談吧。”于是又帶了一眾家仆往長恭那年悄悄建起來的更隱蔽的宅子奔去。

我們離開的五年時間里，這座隱藏在天龍山密林中的院落還一直有仆人管理著，回來后，屋里的一切依然如同昨日我們剛剛離開一樣，整潔舒適，此刻我們都坐在裝了棉墊的木椅之上，這是我從前改裝的北齊沙發，前面的木幾之上已經由李嬸幫忙砌上了新茶。

“宏哥，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謹慎，應該說是變得更加膽小了，一直阻止我的問話，你是不是知道內幕？現在快告訴我們吧！”

“吃一塹長一智呀，阿妹，咱們上次被害得還不夠慘嗎？現下芷蕓說的話我心里還是很疑惑，真假難辨。”

“可是，為什么張府不安全呢？”

“還是因為上次的事情才有了戒心，我從長安大牢里被釋放再歸來后，便多了些心眼，那蘭陵王府里不僅被芷蕓全部換了鄭家的人，當然里面也混進了我賀拔宏的人，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嘛，多點消息還是多出許多應對的計策，不至于禍到臨頭還不自知。當芷蕓將姨娘和姨父帶下山便先進了王府，于是我第一時間就知曉了這個狀況，此事恰恰發生在藍嬪娘娘被降罪之后，而芷蕓進宮求見太后回來便去了張府，實在不得不讓人疑心啊，所以我在姨娘和姨父到達王府后馬上去了張府查看，奴仆們全都糊里糊涂，于是我將他們全部藏到這兒，命令他們萬萬不可出門。幸虧我先知先覺啊，當我再下山時天色已暗，朦朧中看見一群身強力壯的人上了山，我便藏于密林中，發現他們進了空無一人的張府，果然同我所料，他們定然是來殺人滅口的，我跟蹤他們離去，其中一個頭目進了晉陽宮，想來是宮里派出來的人。這就是為什么張府不安全的原因，此事不知道同芷蕓有沒有關系，所以我們不能讓她知道府里的人被藏起來了，也許那群殺手進宮稟報了謊話，定然道人都處理干凈了，最近亦再未發現有人到張府來。”

“殺人當然是為了滅口，難道怕走漏了消息，意思就是不讓王爺和我知曉了，我們遠在青州，要是沒人通風報信，我們真是一點都不會知道的。”

“還是要多謝宏兄，你聰明決斷，及時救了這許多條人命。我看鄭芷蕓就算再陰險也不可能做出殺數十人這樣慘烈的事，她為了救妹妹有可能被利用了，想想看，既然她要殺人又必多此一舉親自進張府一趟呢，那么此事定然和胡太后有關聯，她為什么帶走岳父岳母，又將知情人滅口，最后還發一道密旨通告若兒，這些著實令人費解，看來，要待明日本王進宮任職之時才能查探清楚。”

“密旨？”

我將太后寫的那簡短一句話展開給賀拔宏看，頓時他的額頭就冒出了冷汗。

“這，看來是胡太后在背后作怪，但是她怎么不殺了芷蕓呢，她才是最大的知情人呀！”

“宏哥，假如你沒有看到那些殺手呢？還會那樣認為嗎？”

“對，我們可能以為是心狠手辣的鄭芷蕓做的！”

“可是這一切有什么意義呢？我爹娘能給太后什么好處，難道她的目的是王爺？”

“沒必要啊，王爺不是一道圣旨就被召進宮了？”

“嗯，也是。”

“宏兄，聽說這鄭芷藍并沒有被釋放，反而鄭大人和賀拔大人都被降了官職？”

“是呀！我們兩家是姻親關系，總是榮辱相隨的！”

“真乏了，既然爹娘在宮里暫無危險，我們先歇會兒罷！最后再聽若兒從女人的角度補充一點啊，那就是藍嬪當年很受陛下的寵愛，那么當時的胡皇后呢，她是不是羨慕嫉妒恨呀？所以，藍嬪在她手里怕是出不來了，而她爹鄭大人一定受到了牽連，賀拔大人更是冤了，沒辦法，你們兩家總是休戚與共的。”

“對，對！若兒倒是說到了我們都沒想到的關鍵之處。不過咱們三個人暫且只能分辨到這個程度了，解疑后依然不解。那么具體緣由還是本王明日入朝探聽實情后再做打算，或者進宮后便能得見岳父岳母，說不準他們清楚呢。”

“好，就這么決定了，我和宏哥便等王爺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