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王爺分別去安排行事，我這時才知道二王爺不僅琴棋書畫各種才情俱佳，而且很有政治才干，我想等高洋一死，他們兄弟一定會在北齊歷史上大放光彩。

我拿著長恭給我的鑰匙走向關押要犯的地方。身后，二王爺突然追上來。他這次帶著微微笑意上下打量著我，那樣的目光像段韶那個老頭似的，莫不是他看出了什么。

“如鷹，你放心將你的親戚帶走吧，四王爺那里我已經說通了。經過這次娶親的事，我想他會變得慎察起來，莽撞和心急總會出差錯，而犯錯也能讓人成熟起來?！?

是的，正如二王爺所說，他總會成長為一代梟雄的。長恭從小不得父母疼愛，身為皇子又需處處低調謹慎，這一次也是為了心中所念之人才沒有調查清楚。剛才長恭怒火沖天，我不敢再唐突，此時正好問問二王爺。

“二王爺，我想問問你，為何四王爺要把賀拔宏抓起來？”

“呵呵，此事說來極為好笑?！彼c我沒有了隔閡，反而和藹起來，很耐心地看著我說話：“如鷹，你作為四王爺的近身侍衛，可知他有位心儀的女子？”

我搖搖頭，如果鄭芷蕓不是他要娶的人，那莫不是黃衫女子么？

“據四弟講有一位黃衫女子，令他一見傾心，那位叫賀拔宏的偏偏騙他說其表姐就是那位女子，并且言之鑿鑿有理有據，讓四弟深信不疑，這才有了一場娶錯親的鬧劇，哈哈，真是情亂迷人眼啦，如鷹！”說罷他又若有所示般從頭到腳地觀察我，嚇得我趕忙低頭。

堂堂王爺居然被賀拔宏耍了，難怪長恭要殺了他。賀拔宏這么做是為了我嗎？突然想起他被我拒絕后說王爺并不愛我，而我總有一天會回到他身邊的。他怎么知道王爺愛不愛若水呢？一定是長恭滿世界去調查九月十二日遇到的那位黃衫女子是誰了，長街那么多人，總有人認出來那女子跟隨賀拔宏而來，那他一定是去問過賀拔宏了。這賀拔宏膽大包天，便順水推舟說他帶出來的女子是他的表姐鄭芷蕓，這樣，長恭根本就不知道張若水的存在。這位表哥也太天真了，難道一位古代女子能與一千多年后的現代人的氣質相比嗎，估計表姐這一輩子都不敢直呼一聲高長恭的。

我在二王爺面前愣了多時，才想起來接著問：“那位新娶的鄭氏會如何處置呢？”

“四弟已經寫了休書，那鄭氏如想回家隨時都可以帶著休書離開，只怕是有辱鄭家門風，她死活不愿離開。這四弟看來要常住并州營了，本王便回去替四弟暫且將她安置于霸府內吧。難得你如此識大體，還操心別人的處境，不必擔心了，去罷，記著按照王爺的囑咐按計劃行事?！?

“嗯?！敝皇强蓱z了表姐，但這也是她們貪慕虛榮的代價。

我回頭看著二王爺遠去的身影，奇怪他今日為何對我講了這么多，我可是一個小小的侍衛吶！

大牢內，賀拔宏被單獨關押在一間側房中，看守侍衛并沒有阻攔我，反而退了出去，看來這兒是個特殊之地。

賀拔宏半日內便被折磨得蓬頭垢面，衣衫不整，還好沒有血淋淋的外傷。見我進來他喊道：“若兒，你去求他了？”

“胡說，我是張如鷹。”

“對不起，是我太笨了。我死了不要緊，是不是連累了家人？”

“知道自己笨還這么做？”

“若兒，你都知道了嗎？我只是想娶你，我怕他搶走你！”

“唉，果然是你騙王爺說那日長街的黃裳女子是鄭芷蕓，而不是我了?！?

“王爺全城調查，只為了將你找出來，不知如何居然查到是我領著的一位女子，我說是蕓表姐，那也是成全了他們，你知道的蕓表姐一直愛慕著四王爺。而我和你才是青梅竹馬，豈容他人拆散！”

“宏哥，這歉疚終究是我對你的，我不能嫁給你，因為，我只當你是親哥哥一般。我最后和你說這一次，以后你也會遇到你真正愛著的女子的。”

“若兒，即使這樣都不能改變嗎，你寧愿看著我去死？”

“你不會死的！”我拿出鑰匙打開了牢門。

賀拔宏發現他不會死，頓時理智起來，乖乖跟著我出了監牢，一路我帶著他暢通無阻，直到出了并州營。

“他真的放過我了嗎？”

“是的，你騎著我的馬回去吧，姨媽快要急瘋了。”

“是因為你吧若兒，他知道你是誰了？”

“宏哥，你想多了，王爺并不知情，他一直當我是他的好兄弟，他僅僅因我一個小小侍衛的求情，就放過了你和表姐，說明他待我的情誼才是沒有企圖心的?！闭f出這番話來我也才發現，長恭待我并不似平常王爺和下人的關系，從為我舉辦慶功宴把酒夜談到允我隨意出入營帳，甚至連新建王府的地址都是我選的，那個時候他都沒有去問問他的準王妃？難道，難道這些不都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寵信嗎？

我怔怔地望著并州營那闊大結實的門樓，想起長恭站在門內目送我時頎長的身影，不禁悵然……

終于解決了這場賀拔宏闖禍惹出來的鬧劇，一切仿佛沒有發生過，鄭氏果然沒有被攆回家，長恭顧忌了他們鄭家的顏面，反正晉陽霸府里地方大得很，多住幾個女人不在話下，何況那個朝代的女人或許連件衣服都不如。

看似完美的結局，其實蘊含著危機，鄭家和賀拔家，對我張若水的恨意在越來越多地滋長。

暗藏的危機和隱患不能覺察，而當前卻有個炸彈，明知它會爆炸，卻不知何時引爆。

按照計劃，我將穿越太行山向東去往趙州，在趙州的趙縣協同王縣令秘密訓練一支軍隊，以備不時之需。趙州的王縣令是高歡為他的兒孫們留下的一位能運籌帷幄的老臣叫王運，高歡以為他的大兒子會當皇帝，可惜是高洋登上了皇位，所以王運得不到起用，這個名字并未給他帶來好運氣，只空留在鄴城以北頂著個小縣令的頭銜蹉跎歲月。

長恭先派人去趙州聯絡王運部署方案，王運如若可靠，待布置好后我再啟程去投奔王縣令。

而李柱及其家人將被二王爺接到大哥河南王高孝瑜的地盤，只是李柱職位再小也算是段昭儀手里的一枚小棋子，所以不能冒然將他調離，還得尋求機會。

在我們緊鑼密鼓行動時，皇帝高洋居然病倒了，大概這一個正月飲酒過量，縱欲過度吧。我有些心松，這病入膏肓的皇帝猶如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

恰恰是我放松警惕的時候，一日半夜府門被敲得震山響。

李柱突然出現，出事了！

趁我收拾包袱的時候，李柱講了過程。

“陛下的病近幾日越發嚴重了，聽說大臣們接連上奏請求將昭儀娘娘立為皇后，但是陛下過于寵愛皇后，在病重的情況下依然不肯改立，反而斥責大臣，囑咐他們要盡心輔佐太子處理國事。”

太子，那就是高殷了，高殷是漢人皇后李祖娥的兒子，也是位扶不起的阿斗，軟弱無能，鮮卑族的大臣們不會對一個漢人生的太子盡心。而段昭儀急于當皇后，其實是想讓自己的兒子做太子來繼承皇位，說到底還是皇位之爭啊。

李柱接著說：“段昭儀此刻正拿住了李皇后，污蔑他偷盜朝廷秘密文件，下令搜查皇后內殿并調查嘉福殿遺失密件一事，我得訊后便立即逃了出來。”

“李侍衛，你半夜偷偷出宮又潛入我府里，還要我侄子跟你一同逃跑，到底所為何事？”爹爹和娘心驚膽顫地看到我收拾包裹，自然要問個明白。

“這個不便說，請張大人饒命?！崩钪鶟M臉焦急地望著我。

“叔父、嬸嬸，事發倉促，我們要先逃命再說！”

“胡鬧，不說清楚就不能出這個家門！”

“哎呀說就說吧，就是正月初十你帶我進宮那夜我們偷了嘉福殿的密信。”我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省得他們更焦急。

“你，你要氣死我們了，等等別走，這半夜三更，你們要逃到哪里去？”爹急得不知所措。

“四王爺提前給小民預備了通行腰牌，也許過幾天就不管用了，所以如鷹必須和我連夜逃出晉陽。”

爹爹聽了這番話又驚又怕，已經知曉我們在為四王爺辦事，娘早就泣不成聲。

我背好包袱安慰爹娘道：“叔父，您只要說這遠房侄子逃走了，一切都不知情就行了。對了，若是有穩妥的機會還請告訴四王爺，我們提前按計劃行動了！”

母親哭起來：“不行，你從來沒出過遠門，再說為什么要逃呢，你在宮里偷的東西趕緊還回去吧！”

“來不及了?！?

說著我和李柱立刻跑出院落躍馬而上，很無奈，我在爹娘的哭泣聲中狠心奔入夜色之中，心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