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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回歸(1)

周末的傍晚,我接到了葉忘打來的電話。

“喂,我拜托你的事情完成了嗎?”第一句話我就迫不及待問道。

“打聽到了,我的車在你家樓下,一起去吧。”葉忘說道。

葉忘的干練讓我大吃一驚,一個星期不到,就把我拜托的事情完成了,而且還直接把車開到樓下接我,基本不用我做什么事情了。我急忙跑到樓下,葉忘背靠著車,微笑著看著我。

“我又沒說讓你帶我去。”我嘴上說著,手卻不客氣地打開了車門。

“因為我也想去,和你無關。”葉忘笑著打開車門,鉆進駕駛位上。

目的地遠得出奇,遠遠超過了我的想象。汽車開了半個小時,我發現天色漸暗,估計到了目的地已經是晚上了。

“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吧,需要的話給你媽媽打個電話說一下吧。”葉忘說道。

“不用了,今晚我媽不回家。”我的聲音軟綿綿地,“那么遠啊。”

“你以為啊,拾荒者住的地方離市區很遠很遠的。”葉忘說著,一臉輕松。

又過了半個小時,車子終于在一片破平房旁邊停下來了。車剛一停下,就看到幾個臟兮兮的小孩子站在路邊,好奇而又害怕地看著我們。

“就是這里了,這里一般住著流浪漢和拾荒者,”葉忘說道,“你一定想象不到,一個曾經的雷河大學高材生會住在這種地方吧。”

“可是,為什么我們非得晚上來?”我看了看漸漸暗下去的天色問道。

“我問過廢品收購站的老板,他說老駱每天早上6點鐘出門,晚上6點鐘才回家,”葉忘說道,“要在他住的地方找到他,只能在這個時候。”

踩著不平坦的小路,七拐八彎之后,我們終于找到了老駱的住處——一間破得不能再破,搖搖欲墜的小平房。小平房的面積很小,被一堵墻隔成兩部分。外面的部分放著一張床,一張小木桌,里面的部分,我隱隱約約看到了一些廢紙箱。

“有人嗎?”葉忘敲了敲門問道。

“誰啊……”我聽得出,是老駱的聲音。

老駱邊說邊走出來,看到是我們,站在原地愣了半天。

“是……是你們啊,”老駱呆呆地看著我們,“你們怎么找到這里了?”

“這種環境,你住得習慣嗎?老駱?”葉忘問道。

“怎么不習慣,反正這些年也就是這么過來的,”老駱說著,目光在狹小的屋子里掃視著,“真抱歉,地方小,也沒地方給你們坐……”

“沒關系,這次過來只是想告訴你,我可以給你提供一份工作,”葉忘說道,“一份清潔工的工作……”

“你也是雷河大學的校董,對吧,”老駱瞇著眼睛看著葉忘,“你為什么會想要給我一份工作呢?”

“老駱,我只是覺得,一切都該過去了,”葉忘說道,“都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是該放下了。”

“年輕人啊,你沒經歷過,根本就不知道,有些事情沒那么容易放下的,”老駱苦笑著擺擺手,“要是真能放下的話,我也沒必要呆在這種地方了。”

“可是,當初是你的主動自首,讓希野重獲自由,”我說,“你已經付出努力了……”

“不,希野的重獲自由,并不意味著事情的結束,反而,痛苦還在持續,”老駱說道,“雖然這么多年來,我和希家沒有來往,但是當時看到希董事長憤怒的眼神,我知道,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希董事長那邊我會說服他,畢竟,現在我是他妹妹,”我說,“無論是誰,都很渴望把這層陰影掀掉,不是嗎?”

“什么?你現在是希董事長的妹妹?”老駱干笑兩聲,“呵呵,他收你做干妹妹了?”

“現在,海翼也是希家的一份子,我想,她的話是有分量的,”葉忘說道,“而且,我父親也會努力的。”

“你父親?敢問,你父親是……”老駱打量著葉忘說道。

“我父親是希翼董事長的好朋友,在希野出獄后,曾經追求過希野,不過沒有成功,”葉忘說道,“我父親也一直對希野的事情耿耿于懷,不過,他愿意為打破這一層堅冰付出努力。這份工作,也是他提供給你的。”

“那么,麻煩轉告你父親,我對他很感謝,非常感謝,”老駱說道,“雖然我和他未曾謀面,但是,很感謝他為我做的一切。不過,請原諒我,我不能接受他的好意。”

“為什么!”我著急地大喊出來。

“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但是,我是一個罪人,”老駱說道,“罪人可以接受好人的憐憫,但是不能接受好人的好意。是我害了希家人,在希家人沒有原諒我之前,我不可能原諒我自己。所以……”

說著,老駱轉過身,背對著我們,我聽到老駱沉沉地嘆了口氣。

天色不早了,我們沒有繼續逗留下去,跟老駱道別時候,我們離開了這片平房區。在路上,我疲憊地坐在副駕駛上,心情很沮喪。

“你怎么說服你父親的?”我問。

“其實我父親早就放下一切了,他也想解開希家人的心結,但是,他沒有勇氣,所以只好先試著給老駱一些幫助,”葉忘說道,“誰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復雜多了。”

“可是,我想,在老駱自首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贖罪了吧。”我說。

“一開始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剛剛和老駱見面之后,我發現,”葉忘搖搖頭說道,“老駱的自首,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簡單。”

***

希野醒來的時候,周圍依舊是一片漆黑,風雨一點都沒有減弱的勢頭。希野覺得很冷,她全身已經濕透了。希野試著活動了一下身體,頓時,一陣劇烈的疼痛傳遍全身,希野差點又暈過去。

除了頭部和右臂,希野的全身幾乎被埋在廢墟里。希野試著用右臂支撐起身體,想從廢墟里爬出來。可是根本沒有用,她的身體被死死卡在廢墟中,動彈不得。

希野就這么趴著,任憑雨水澆在身上,任憑狂風撕扯著耳膜。希野咬緊牙關,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漆黑的夜空大喊了一聲。

希野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她只想告訴其他人,倉庫倒塌了,她被埋在廢墟里,除了她之外,還有兩名獄警也在廢墟里。可是瘋狂的風雨聲遮蓋了她的聲音,希野喊得筋疲力盡的時候,回應她的依舊是不停的風雨聲。在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之后,希野再也喊不出來了。

希野突然想到了死,是的,再這樣下去,她能活下去嗎?她能支撐到天亮,支撐到天晴嗎?在此之前,死亡對希野來說更多的只是一個幻影,而此刻,死亡的氣息卻無比接近。希野頓時覺得心里一涼,靈魂仿佛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撕扯著,漸漸離開自己的身體……

希野只覺得自己的體溫越來越低,埋在廢墟里的肢體漸漸失去知覺。風雨帶來的寒意正一點一點侵入她的頭骨,麻痹著她的大腦。而后,這股麻痹的感覺順著神經一點一點占領她的身體。希野的臉緊貼著濕漉漉的大地,呼吸漸漸變得艱難起來。

終于,在黑暗中,希野看到了一點亮光。亮光在到處移動,伴隨著亮光,是一陣陣焦急的聲音:“有人嗎?情況怎么樣?”

“我在這里……”希野閉著眼睛,喃喃自語著,聲音很微弱,好像一只在黑夜里扇動翅膀的蝴蝶一般。

終于,那陣聲音漸漸接近了,而后,希野覺得幾雙帶有溫度的手抱住了自己。那些手臂企圖把希野從廢墟中拉出來,可是,這卻給希野帶來了傷害。希野脆弱的身體被拉扯之后,希野只覺得一陣猛烈的痛覺蔓延到全身,一陣苦澀的液體涌上喉嚨。希野難受地咳了一聲,一股鮮紅的血液從希野嘴里吐出來。

“小心小心,不能再拉了,”一個聲音喊道,“趕快報警,再拿個熱水袋過來,她的體溫很低……”

在另一座城市,駱英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他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頭上纏著紗布,手臂打著石膏。在他面前,是三名臉色鐵青的警察。

駱英花了幾秒鐘的時間回想起事情的經過,當他想起明默和他同車的時候,他猛然驚醒過來,不顧身上的疼痛,大聲向警察問道:“我妻子怎么樣了?她在哪里?我要見她,我要見她!”

“對不起,駱先生,和你同車的女子,已經死亡了……”一名警察站起來說道,語氣平淡得如同一滴水。

“什……什么?”駱英哆哆嗦嗦著,幾乎說不出一個完整的詞語,“她……她已經……等等,不只有她,還有她肚子里的……”

“醫護人員經過全力搶救,還是沒能挽回,”警察說道,“那名女子是你的妻子嗎?她以及肚子里的孩子,已經死亡了……”

“什么?怎么會這樣?你們說的不是實話,不是真的!”駱英幾乎發狂了,他跳下床,一把抓住警察的衣領,“她現在在哪里?告訴我!”

另外兩名警察一邊把駱英拉開,一邊厲聲喝道:“住手,冷靜點!”

拉扯中,駱英的手放開了警察的衣領。他渾渾噩噩地在病房里走著,搖搖晃晃。一不小心,他撞到了床腳,整個人被絆倒在地上。駱英自言自語著明默的名字,而后又暈了過去。

***

周末,是希野逝世的紀念日,那一天我們去紅樹林看望了希野。而后我在希家過了一夜,第二天,是我的生日。本來想為我舉行一個生日聚會的,但是我說大家一起安安靜靜吃頓飯就好了,于是希家人聽從了我的建議。午飯過后,希老先生招呼我去陽臺坐坐。

夏末的天氣很不錯,午后的陽光照在生機盎然的植物上,散發著一股讓人充滿活力的氣息。我和希老先生坐在臺階上,屋檐為我們遮擋了陽光。

“跟我說說吧,駱英現在怎樣了?”希老先生突然開口,鎮定自若。

“啊?你是說……老駱嗎?”我嚇了一跳,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錯,就是他,那個我一直無法忘記的人,”希老先生說道,“你有他現在的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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