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拍著手道：“爺爺好厲害，壞蛋都跑了，壞蛋都跑了！”

其余客棧里的人見四人都走了，也松了口氣，都將兵器放好，重新找個還算完整的地方坐了下來。剛才的打斗已經(jīng)損壞了許多物事，所以小二連連地嘆氣。

那老板走過來向著李洪道：“李兄別來無恙啊！”

李洪笑著搖了搖手，道：“哪里哪里！人都老成這樣了。賢弟可是一向清閑啊！”

說著那老板領(lǐng)著眾人上了樓上，那小二來不及扶他們，在樓下不斷地與客人爭吵著。

那少女扶著賀林，其實賀林傷勢在他們?nèi)酥袘?yīng)算是最輕的，大概是那少女嫌棄衛(wèi)連英兩人年老的緣故。邊走，那少女邊提醒賀林道：“小心腳下……小心臺階……別急……真聽話……”完全一副童真。

他們來到上房后，衛(wèi)連英與陳明路雖然敷了金瘡藥可是依然覺得體力不支，所以也顧不了許多禮節(jié)，躺在了床上。

那少女對賀林道：“快躺在這邊！”

賀林執(zhí)意不肯，因為他還有許多問題要問。

那少女生氣地道：“這么不聽話！快，去躺下！”雖然生氣，可是聲音依然十分地清脆，讓人感覺不到應(yīng)有的威嚴。

賀林看她臉色不悅，但又不想躺下，遂對著李洪道：“前輩何以認得在下？”

那少女見賀林不聽話，似要哭了，眼中似有淚光，她拉著李洪的胳臂道：“爺爺，他……他不聽我話！”厥著小嘴，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那李洪呵呵笑了幾聲，對著賀林道：“賀公子躺下無妨，我自會告訴你。”

賀林聽他如此說，本來覺得對不住那少女的，因為人家一片好心，自己卻惹哭了人家，覺得挺難過的，遂找床躺了下來。

這是間大室分內(nèi)外中三間，布置十分華麗，專為貴人而設(shè)。

那少女見賀林乖乖地去躺下了，遂破涕為笑，高興地跑到他身邊道：“這就對了，乖！”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也顧不得去擦。

李洪與那老板閑聊了一會兒，那老板下樓去了，這時他才走到三人床邊看了看，見三人都無大礙也放了心，坐到賀林的床邊道：“賀公子，是這樣的。我認識你的父親賀之清和母親沈雪英，當年我們以武會友，成了忘年交，可……”他嘆了一口氣，“兩個月前我們爺孫兩人去中州見到程懷忠，他告訴我你失蹤了快一年了，他說你來了大漠，可是他來找過很多次都沒有找到你，以為你發(fā)生了什么不測，程藍衣也因為掛念你憂郁成疾啊！我們決定來此看看，或許能遇到你。剛來到這里就看到了剛才的情況，我只是猜測你會否就是賀林……”說著用手捋了捋胡須。

老者說的十分簡單，可是每一句話都重重地敲擊著賀林的耳膜。

他流著淚道：“都是我不孝！我不該如此任性的！”

那老者勸慰道：“賀公子，不必如此介懷，既然沒事就好了。我也可以對程懷忠有個交代了！”

那少女看到賀林哭用手輕輕地拍著他像是安慰嬰兒一樣。

“賀公子，為何騙我們說自己叫林之清呢？”內(nèi)屋有個聲音傳了出來，是陳明路的。

賀林解釋道：“都怪在下多心，本來想告訴兩位哥哥實話來著，可是又怕兩位哥哥是壞人，所以……”

衛(wèi)連英咳嗽了兩聲，道：“名字只是代號而已，無所謂。只要賀林賢弟能將我們當成親兄弟就好！”

賀林其實從心里十分感激衛(wèi)連英他們，因為與他們素不相識，他們竟能為他拼卻性命相救，他開始懷疑當時自己多心了。

那李洪對他們道：“你們好好養(yǎng)傷，過不了幾天就會痊愈的。到時我陪你們一塊回中原去！”

忽然賀林道：“不好！我的袋子！”

李洪與那少女不知道什么意思，可是衛(wèi)連英和陳明路早就明白過來了，既然名字是假的，那么袋子里肯定不是尸骨。

“你丟東西了嗎？”那少女弱弱地問道。

“賀公子，你袋里到底裝的是什么？”陳明路高聲問道。

賀林自知瞞不過去了，遂道：“里面的確不是什么尸骨，而是一些珠寶。我深入大漠很多天后，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隊似被風沙掩埋的商隊的貸箱。就撿了許多回來！”他的解釋雖然眾人未相信，但也是實情，在大漠中出了意外，然后葬身其中很平常。

衛(wèi)連英與陳明路似是相信了，“哦”了一聲。

李洪道：“錢財乃身外之物，為它惹禍實屬不值！”

賀林依然很急地道：“可是也不能讓我白受苦了吧！”

那少女看賀林急得很厲害，就對那老叟道：“爺爺，我去看看！”說完，不等老叟同意就跑了出去。

其實他們不清楚，在袋子的下面放著的是凌云劍譜與血魔神功心法等武功秘藉。本來賀林想放在身上，可是又怕不小心弄丟了，所以放在了袋子里。其實金銀珠寶對于賀林來說并不稀奇，可是那武功秘藉可是難得之物啊。他用尸骨與珠寶都是為了掩飾那劍譜與心法。

天色漸漸地昏黯起來，小二掌著燈上來給他們點上蠟燭又將飯菜給端了上來，最后他背了個袋子上來，生氣地扔在地上，后面跟著玲玲少女。他道：“自己都差點沒命，還顧著老爹的尸骨！唉……”

那少女上來后，向賀林擠了擠眼，輕聲道：“我騙他！”說完咯咯地笑了起來。

那小二也不便發(fā)作，怏怏地下樓去了。

賀林掙扎著起來，翻開袋子，頓時呆住了，那里面全是尸骨，珠寶與劍譜和心法都不知所蹤。他不禁傻住了。

李洪看到他臉色后，道：“賀公子，丟了什么東西了嗎？”

那少女也望著他。

賀林淡淡地道：“沒有。什么都沒丟！”可是他的心里卻心痛，他也在想到底是誰動了他的東西呢？他拼著性命相護的，沒想到真變成了尸骨。他開始絞盡腦汁去想，最后他忽然想到了梁上君子趙順德，這人可謂沒有空手而歸過。這次也必定是他所盜。賀林恨恨地咬了一會兒牙。可是在他們面前也不便發(fā)作。

三人養(yǎng)了幾天的病，都漸漸痊愈了。賀林因為覺得他的忙碌都成徒勞的了，所以將那袋尸骨扔在墻邊不再理會。他要與李洪爺孫一同回中原去，因為賀林有人陪伴了，衛(wèi)連英與陳明路就說他們還要去天竺，有李洪陪著他們十分放心。賀林覺得挺對不住他們的，害他們耽誤了許多天的行程。

這天傍晚，他們讓客棧給他們準備了許多好吃的，算是餞行。明天一早就要分道揚鑣了。

他們正談?wù)撝謩e的事，忽然覺得紅光映滿了屋子，呼呼的聲音，像起了大風。他們警覺地對望了一眼。外面吵鬧聲很大，可以清晰地聽到有人喊“著火了”“救火”之類的話。他們連忙開門想看個究竟，剛一開門，就覺得一陣熱氣直沖而來，他們都覺得呼吸不暢，連忙關(guān)了門。

李洪道：“定是四魔放的火。現(xiàn)在樓梯已經(jīng)不能走了，走窗戶！”說著，走到窗戶邊，推開窗戶，只見火光已經(jīng)將整個天地都映得通紅。

他們沒有遲疑都迅即跳了下去。賀林本來還擔心那少女，可是卻看到她輕輕地飛起，輕輕地飄落，像鵝毛一樣輕。他不禁感嘆少女輕功如此高。或許也是她身輕的緣故吧。他還不敢相信這么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竟然會有如此高的輕功。

他們下來后，立即趕往客棧的前方，只見那里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人，老板與店小二都哭天搶地地罵著“沒良心”“絕子絕孫”之類的話。火勢很大，因為是木柴堆集而成了，所以火越燒越旺，已經(jīng)無法搶救了。原來還有幾個往火里揚土的，最后也放棄了。望著這大漠邊唯一的一家客棧被燒成灰燼。

賀林呆呆地望著火勢，心中不知是種什么情感。

玲玲看到賀林出神，安慰道：“不要哭，伯伯在天之靈不會怪你的！”

衛(wèi)連英和陳明路也勸他不要太傷心了。

賀林忽然覺得好笑，又可悲。因為那些尸骨是葬身大漠中那些人的，他握著懷里那指骨，心道：前輩，賀林對不起你！不能保護好他們的尸骨，你在天之靈一定要原諒我！

李洪走到老板的跟前勸慰他不要太難過了，客棧被燒了還可以再重建嘛之類的話。

一位衣衫不整的人跑到衛(wèi)連英的身邊道：“大哥，咱們的貸物都沒有損失。”

陳明路和衛(wèi)連英點了點頭。

這場大火直燒到天明，客棧被燒得一物不剩。因為一夜未睡，天明后，那些客商們都罵著放火賊，他們有的東西全燒沒了，有的燒損一些，有的一點也沒損失。那些沒損失的，幸災(zāi)樂禍地嬉笑著。那些損失物件的怒目盯著他們。

客棧老板將全部伙計叫到跟前，共八個人，道：“現(xiàn)在客棧什么也不剩了，你們都還剩多少東西？”

他們都說幾乎都沒有剩下什么東西。那小二道：“我只匆匆地拿出來三百多兩銀子，其余的……”他的全身都被泥土給弄得灰頭土臉的。

那老板對眾人道：“我這里就剩這三百多兩銀子了，你們分了吧。然后都回老家去吧。我對不起大家了。”說著給那伙計們跪了下來。

那些伙計都是跟著老板多年的，都勸道：“老板，你也是一文不剩，我們不能要你的。”

那老板道：“我在中原的銀鳳錢莊尚存有許多銀兩，等到了中原一定分給你們。”

小二道：“老板，我們……”

“不要再說了，我已經(jīng)決定了。”說完那老板就到眾客商的面前，道，“各位，秦某對不起諸位了。你們的損失，我一定會想辦法賠給諸位的！”

衛(wèi)連英道：“秦老板，他們損失的加起來起碼也有上萬兩銀子，你上哪里去弄？我看不如這樣，我這里還有五千兩銀子就當給大家包賠了。老板也損失不少，不要太難為人家！”

有人道：“衛(wèi)大俠不愧為真正的大俠！”“真大丈夫！”“真是義蓋云天啊！”“……”

衛(wèi)連英被他們夸得有些無奈。

陳明路本來想阻止衛(wèi)連英，因為他們還要去天竺，一路上也要置辦東西，可是他也十分清楚衛(wèi)連英的脾氣，沒說什么。可是他的那些伙計都嘟噥道：“本來沒有損失，這些可虧大了！”不過，他們也清楚衛(wèi)連英的脾氣，怨歸怨，可是還是將銀兩拿出來分給了眾人。

李洪問秦老板道：“賢弟有何打算？”

秦老板道：“秦某在此開客棧已有三十余年，如今毀于一炬豈不痛心。唉，罷，罷，罷。我打算回中原找個閑情的地方度過余下的歲月了。”

李洪道：“賢弟何須如此泄氣，以賢弟的武功……”

“那些都是陳年往事了，大哥何須再提呢？我已經(jīng)決定了。”說完，秦老板對著伙計道，“你們回到中原后就各奔前程吧。”

眾伙計一聽無不傷心落淚，畢竟這么多年的交情。

只見那小二對秦老板道：“老板，我想……我想……”

秦老板看他吞吐，遂道：“有話直說！”

那小二這才鼓足勇氣道：“老板，我想跟著衛(wèi)大俠去經(jīng)商，你也清楚我一直都想做個商人，做個富人！”

秦老板道：“嗯。好啊，子清，你從小就跟著我，也是時候去闖蕩下了。”說完，對衛(wèi)連英說了那小二要跟隨衛(wèi)連英的事情。

衛(wèi)連英一聽也十分高興，道：“我一直都很喜歡這孩子的，十分機靈，而且會說話。確是塊好苗子啊！”

那小二聽后遂跪下，向衛(wèi)連英叩了幾個頭，衛(wèi)連英連忙攙他起來。

他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一直都沒有問你！”

那小二擦了下臉道：“我叫霍子清！”那三道傷疤在太陽的映照下十分刺眼，如果不是這三道傷疤，他真可算是一美男子。

“霍子清？”衛(wèi)連英打趣道，“是真名吧？”

那小二不解地道：“是我的真名，我就是叫霍子清。霍是姓霍的霍，子是孩子的子，清是清楚的清。”

衛(wèi)連英與眾人都笑起來。

李洪看到霍子清的眼神不禁心中一動，他想起了什么事一樣。他將秦老板拉到一邊，低聲問道：“這孩子沒有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吧？”

秦老板看了霍子清一眼，道：“沒有，她不會像他的母親那樣的，倒有些像他的父親。我看這孩子很聰明，而且心眼很好！”

“那就行！絕不能跟他提他的父母是何許人！”李洪壓低了聲音道。

秦老板點了點頭，道：“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可是不知道他會不會記得當年自己臉上的傷疤的來歷。希望他不會行惡吧。現(xiàn)在他要跟衛(wèi)大俠去經(jīng)商，這也好，這樣就會遠離中原，遠離江湖的紛爭。”

李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風撫動他的頭發(fā)與眉毛，真一副壽公相。

玲玲跑過來，拉著李洪的手道：“爺爺，爺爺，我們該走了。”

李洪道：“好。走吧！”

眾人相互道別各奔前程，霍子清與衛(wèi)連英一行人向西去，賀林一行人往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