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雪夜的恐懼

我趁他們分神的機會，猛地打開車門，把鴨舌帽撞了出去，后面的卡車上跳下來一個當兵的，濃眉大眼，皮膚黑黑的，壯實的很。看肩章一杠三星，是個上尉，上尉迅速跑過來，大聲喝道：“你們干什么？”

我一指鴨舌帽，大聲喊道：“那人身上有槍！”

上尉毫不遲疑，從腰間拔出槍，對著鴨舌帽三人，喝問道：“你們是干什么的？”

三人愣在那里，也不說話，上尉槍一指，說道：“把槍扔過來，手抱在頭上站到山邊去。”

鴨舌帽慢慢吞吞從地上爬起來，左手突然朝這邊一扔，一把灰撒了過來，饒是上尉躲得迅速，還是被迷了眼睛，那三人趁這空當，趕快朝山上跑去，上尉來不及擦眼睛，舉著槍在后面大聲叫道：“站住，再跑就開槍了。”

三人那里聽他的話，跑得更快了，上尉迷了眼睛，不能上前去追，我和宋遠準備去追，可是人家身上有槍，追上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上尉再次喊道：“我真要開槍了！”連續喊了幾聲，那三人比兔子還快，不一會兒功夫就不見了影蹤。

我對上尉說道：“你倒是開槍嚇嚇他們啊！”

上尉揉著眼睛，委屈地說道：“我槍里沒有子彈。”

想起他剛才認真地舉著槍叫鴨舌帽三人站住的樣子，我和宋遠忍不住笑了起來，上尉有點不好意思，收起槍說：“你們以為我們帶槍就能隨便射擊啊？部隊是有紀律的，哪能隨便帶子彈，除非執行任務的時候。”

宋遠笑道：“那你還這么認真地用槍指著他們？”

“嚇嚇他們嘛！以前試過幾次都行，今天失算了，看來是三個老油條！對了，我還沒問發生了什么事呢？”

我們把事情和上尉說了一遍，上尉一聽到藏獒頓時就來了興趣，剩下的也不聽了，立刻跑到我們車上去看哈利，一邊摸著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道：“真好！你看這毛……順溜……就是沾了不少灰……太好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真正的藏獒……威武……”一個人嘰嘰咕咕在那里說了半天，把我們撇到了一邊。

卡車司機上前問道：“龍上尉，你還走嗎？”

龍上尉問我們：“你們是不是要去LS？”

我們一起點頭，龍上尉高興地說：“剛好順路，我要到中壩，搭個順風車行嗎？”

“當然可以。”看來這龍上尉要借搭車和哈利在一起多呆一會兒。

龍上尉扭頭對卡車司機說：“老張，你先走吧！我和他們一起走，謝謝你啊！”

我們把車移到路邊，老張開著卡車先走了。

龍上尉告訴我們他叫龍君，要去中壩一個兵站赴任，沒想到第一次進藏就看見了傳說中的藏獒，欣喜不已，一路不斷向我們嘮叨藏獒的有關知識，我們也算是長了見識。

路實在是不好走，高一下低一下，只聽見下面傳來吱吱的聲音，速度不能太快，要是掛壞了油箱，可就有的玩了。我們心里有些急，黎雋永他們早就離開了呼臺呼叫的范圍，也不知道他們的情況怎么樣？宋遠說：“天黑之前趕到波密就行了，不是定好了在哪里過夜嗎！”

秦艷冰說：“是啊！急也沒用，你看這路。”

就在這時，天空陰暗了起來，濃密的烏云像是就在車頂，伸手都可以觸摸的到，天一下子就黑了下來，而此時才是下午三點。高原天氣瞬息萬變，我們早就有所了解，所以對這突然變天，也沒有那么驚奇。只是提醒宋遠小心開車。

正說著，天上洋洋灑灑飄起了白雪，現在可是夏天，竟然下起了雪，看來這高原一天四季還真的是一點不假，我拍攝了一些畫面，車上的人趕緊朝身上加衣服。

不一會兒功夫，雪就掩蓋了路面，我們停下車吃了一點東西，希望這雪盡快停下，可是這雪像是和我們作對一樣，反而比先前下的更大了。我們小心翼翼在雪面上行駛了一個多小時，照這個速度，我們應該早到中壩了，就算沒有到中壩，然烏肯定是到了，可是我們行駛的這段路一戶人家都看不到，更不用說然烏那樣的集鎮了，一路盡是草原和高山，越走越感覺到不對勁，我們拿出指南針，指南針溜溜地轉個不停，一會兒停在左邊，一會兒又停在了右邊，連指南針都辨不清楚方向了，真是太神奇了，宋遠把指南針甩到一邊，罵道：“真是奸商，竟然賣給我假的指南針，回去肯定是要去找他麻煩。”

“你在哪里買的？”

“解放路一個地攤上。”

“地攤？有沒有搞錯？這么重要的東西竟然在地攤上買？”

“那不是便宜嘛！”

“是便宜！可是害了我們。”

龍君說：“大家不要慌張嘛！等晚上我們就知道方向了，我們可以看天上的北斗星。”

“可是現在是下雪天，沒見過下雪的晚上有星星。”

“哦！這個我倒是搞忘記了。”

“現在怎么辦？”秦艷冰問道。

“江崍！不見得我們走錯了路，我們開的很慢，有時候還停下來，再加上下雪，心情壓抑，這一來就感覺到走了很遠的路，實際上我們并沒有走多少的路！全是假象，你認為呢？”宋遠分析了一通。

秦艷冰連忙說：“我覺得也是這個道理，要不……再往前走走，說不定就會見到人家了。”

我也希望沒有走錯路，見他們這么說，只好答應道：“再朝前開半個小時，要是還見不到人家，原路返回，我們留意一下路邊，看有沒有318的路碑。”

就這樣聚精會神地走了半個小時，仍然是除了山就是草原，我們第一個反應就是，絕對走錯路了。宋遠立刻打轉方向盤，這時感覺到車加不上油，也沒有了力氣，我心里不由得緊張，是不是天氣太冷，把油凍住了？宋遠罵我是狗屁理論，汽油哪有那么容易被凍住的，他也搞不清楚是什么狀態。

我們幾人下車，秦艷冰叫道：“怎么好大一股汽油味？”

宋遠連忙低頭朝車下看去，大聲罵道：“奶奶的！油管破裂了！真是要命，江崍，快點把車上的塑料袋拿一個，還在漏油。”

我連忙遞了一個袋子過去，問宋遠：“我們有沒有備用油管？”

“有！不過現在天色暗了下來，看不清楚換，先用膠帶纏上，跑一段再說吧。”

龍君說：“那不行！壓力大，跑不了多遠的，白瞎！”

因為下雪，天實際上已經黑了，我們車上沒有照明設備，雖然古人有借雪光讀書的先例，但那純粹是扯淡，下雪的時候你拿一本書出去試試看！我們急的團團轉，在雪地上走來走去，一是為了取暖，再個就是希望能想個方法出來，宋遠蹲在地上說道：“能不能給我找個容器過來，我的手都凍木了。”我從后備箱拿了一個桶出來，那是我們在路上加水用的。

宋遠被解放了出來，提議道：“要不摸黑換吧！我對油管還有點印象，應該不會接錯。”

“那我們試一試。”

“不過得先找一個地方生一堆火，這么冷的天，手都不聽使喚了，反正已經到不了波密了，我們也不要那么急。”

我問：“在哪里生火？這么大的風，要是把火吹到了山上怎么辦？”

龍君指著前方說：“你們看那里黑乎乎的，是不是一個山洞？我們去山洞里面生火吧。”

油滴的不是很厲害，這個桶夠接幾個小時了，于是我們關好車門，帶著哈利，踏著雪朝前面走去，走近一看，果真是個山洞，我們幾人找來一堆柴，抱進山洞，不一會兒功夫就把火生了起來，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在天冷的時候有一堆火烤！

這是個小山洞，沒有多大，也沒有朝里面縱深，好像是人工開出來的，洞壁上還有工具開鑿的痕跡，至于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開這么一個山洞，就不知道起什么作用了。宋遠在洞壁上四處亂摸，笑著說：“這洞里會不會有寶藏？”

龍君笑了起來，說：“你是不是武俠片看多了？一見山洞就有寶藏，你怎么不說這里面有武功秘籍呢？”

我撥了撥火，說：“說不定就是農村每家每戶的地窖，冬天放土豆紅薯白菜什么的。”

“這里都沒有人家，大老遠跑這里開個地窖，不是秀逗，就是腦子進了水。”宋遠走近火堆說。

一直沒有說話的秦艷冰臉上表情十分怪異，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蒼白，眼睛一直盯著火看，神情有些緊張害怕。我拍了拍她，問道：“艷冰，怎么啦？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秦艷冰嚇了一跳，說：“我感覺這個山洞怪怪的，我們……我們不要呆在這里了，好不好？”

被她這么一說，我感到后背涼颼颼的，一股寒氣在我背上游走，繼而擴散到我的全身，我慢慢扭頭看后面，大風夾雜著雪花從洞口撲進來，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宋遠笑著說：“我感覺這里很好啊！哪有什么怪怪的感覺？在這里我只感覺到了溫暖。”

秦艷冰白了宋遠一眼，神情越來越慌張，龍君接著火光環顧四周，小聲說道：“經她這么一說，我也感覺在這里有些不自然。”

秦艷冰找到了知音，連忙說：“就是有些怪怪的，這個洞好像是一個墓穴。”

她的聲音很小，可是聽起來卻非常刺耳，我原本是蹲在地上的，她一說這話，我整個人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宋遠一愣，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說：“不會吧！哪里像墓穴了？我就感覺像一個防空洞。”

龍君掏出槍，我說：“你槍里又沒有子彈，掏出來干什么？”

“可以壯壯膽子嘛！”

“艷冰，你不要疑神疑鬼的，荒無人煙的地方，說的挺嚇人。”

宋遠也不在洞里轉悠了，走過來說：“別自己嚇自己了，我看這里一切都正常，除了你們。我們烤暖和了就走，不會呆很長時間的。”

秦艷冰怯怯地說：“我看我們還是出去吧！我不想呆在這里了。”

宋遠說：“可是外面那么大的風，很冷的。”

“我寧愿冷也不想呆在這里。”

這時我身邊的哈利用嘴頂了我一下，我摸著它問道：“怎么啦？哈利！”

哈利咬住我的衣角就朝外面拽，口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想要表達什么，我站了起來，哈利使勁拽著我朝外面走，我一怔，哈利一個勁拽著我出去，是不是真會有什么事情發生？通常這些動物都是有預知的本能，況且它們一直生活在高原，對這里的情況比我們還了解，說不定真有什么事情要發生，還是出去為妙，秦艷冰拉著我，跟在我后面也朝外面走，龍君見我們兩個都出去了，自然是站起來跟著走了出去。走的時候回頭問宋遠：“你不怕嗎？”宋遠頭一仰，用嘲笑的語氣說道：“你們這些人啊！怎么能相信迷信呢？可悲！”

龍君頭也不回，說了一句：“我寧愿悲哀！”出了洞。本來宋遠為了面子，還要堅持在洞里烤一會兒的，但看我們都出去了，一個人也不敢呆在里面，把火處理了一下，跑了出來。

邊走邊說：“我們要不是一個團隊，我還真的就不打算出來，瞧你們那點出息，有什么好怕的？”

剛回到車旁，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我們紛紛扭頭看去，四個人驚呆地站在原地不動，剛才我們烤火的山洞竟然塌了！宋遠更是夸張，張大個嘴看看我，又看看秦艷冰，我知道他的神情絕對是十分的不可思議，我也是這種表情，我這才明白過來，為什么哈利一直拽我們出來，原來它已經感覺到了危險！真是佛祖保佑，要不是救了哈利，今天我們幾個肯定是難逃一劫！想起來都有些后怕。

我們站在雪地上半天都緩不過神來，再次深深體會到生死一線的滋味，并且這次感覺比過怒江的時候強烈了許多，可能是因為黑夜的緣故吧！

黑夜帶來恐懼的壓抑，那是白天無法體會到的，特別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人顯得是那么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