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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23) (24)

(23)

余福生被老杜一語“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提醒,下了決心要跟姚秋萍坦率談一次。店堂里肯定不行,說是坦率談也得顧全場合,婉轉(zhuǎn)地說才好,被外人一干擾要壞事。他曾邀她,哪天晚來出去走走!她回說正生意好做的時候,有錢不賺反要外頭花費合不來!幾經(jīng)思索終于憶起,這個月有她的生日,到時候約了她吃頓飯該不會拒絕吧!只是拿不準(zhǔn)時日!但這也不難,出生日期身份證上有著,常見她隨手放在收賬桌子抽屜內(nèi)。果然,余福生去了一趟便窺明,俟姚秋萍生日的前兩天,一個電話打給她,說出想法。姚秋萍聞后先是驚喜,即后犯難,道最近有個客人,每天傍晚前后來做按摩治療,吃飯時間沒個準(zhǔn)。余福生道那就放在我家里,你只管忙完,不愁時晚我等著,親手燒幾個菜也表個心意。姚秋萍這才愉快地允下。

接下來余福生又傷腦筋,要不要給姚秋萍送件禮物?與她相好半年多,她從沒跟自己開口要過什么!憑與她關(guān)系密切程度,可說送什么也不為貴!問題難在以后的進展!她若店樓上那一次只是個沖動,并無長久意思,那送重了怕不肯受,自作多情也讓人笑話!不送吧又憂慮被她看輕了,連個心意都不誠,還談什么以后的事!一番斟酌自問了一句,是向往“合”!還是愿見“分”!心中天平略略向‘合’字傾斜,于是決定還去商店看了再說。

他特意來到上海繁華的南京路,偌大一條商業(yè)街物品應(yīng)有盡有。走在路上先已思索,從穿的、用的、裝飾的全想遍,還是沒個好主意,如此進了一家大商場。那商場足有十層營業(yè)大廳,他從鋪面到頂樓逐層看下來,乃一無所獲,累得腿也酸了。回出來沿路走,見近旁一家很氣派的珠寶店,他推門而入,并沒抱多大希望。

店內(nèi)客人不多,營業(yè)員也閑著,與馬路上的熙攘成鮮明對照。余福生漫無目的各個柜臺俯看,大概他的衣著跟珠寶的光華落差太大,沒個營業(yè)員搭理他。一圈繞過來接連幾個柜臺都賣戒指的,曾心中有過考慮而注住足。只見品種繁多琳瑯滿目,看著看著眼也花了,一不心耐欲轉(zhuǎn)身離開。

恰此柜臺內(nèi)有聲音招呼:“先生,是自己戴還是買了送人!”

余福生想都給你說著,這不廢話么!舉目一看是個上些歲數(shù)女店員,容顏祥和堆滿笑臉,頗給人幾分好感。回以笑答:“我隨意看看!”

那女店員并不放棄。“我猜先生是為兒女挑結(jié)婚戒來的吧------”這是她們做生意的門檻,遇的客人多了,余福生這個歲數(shù)大多此種情況。而且即使猜錯對方絕不會見怪,相反,若猜中生意就有做成的希望。所以緊緊觀察余福生臉容反應(yīng),尾了及時補上一句:“要不遇著喜事送禮用的?”

話雖不著邊但讓余福生聽來順耳。他含混道:“那么多式樣,一點主意沒了!”

只要你不一走了之就是商機。“那不要緊,我來幫你。最要緊送的對象和事宜,若是一般禮儀,那鉆的、金的不合適,時尚一些好,可看看那邊些花色戒指!”她引導(dǎo)他到個柜臺前,還在捉摸眼前人心思。

余福生目光隨著他。他也在想鉆戒不合適,金的太俗氣!非是怕花錢,那分量要得當(dāng),還要討喜歡才好。這一來對柜臺內(nèi)的人有了信賴。

那女店員看出眼前人被自己拿準(zhǔn)了,這下信心十足。“先生,你選這種寶石的,適合各種年齡的女人。”說著從柜臺里拿出個閃著綠光的戒指來;“你看這枚!我們給它取名叫‘秋之韻’!俯著看晶瑩剔透、舉亮光下光彩奪目!適合皮膚白,性格活潑開朗的人。隨你做什么工作的,戴手上都能增添幾分典雅和光彩,還不避臟,買的人很多呢!”

那盒子上“秋之韻”三字已讓余福生產(chǎn)生興趣,被她一繪述便幾分動了心。拿來細看,戒指上寶石果然綠如荷萍,碧如秋水,在燈光下光閃熠熠,指環(huán)做工也時新精巧!姚秋萍皮膚白,綠色特別配襯,已合了心意。“它是不是‘祖母綠’?那很貴的?”同時目光還投向柜子內(nèi)其他樣品。

那女店員已看到做成這筆生意的希望。“先生識貨!這一塊若是‘祖母綠’價值上萬,不下于鉆石!我跟你實說,它叫‘橄欖石’,非內(nèi)行分不清。打個比喻可區(qū)別;‘祖母綠’的綠是春天的綠,催情蕩心,攢英奪目;‘橄欖石’的綠是秋天的綠,柔和多變,更勝韻味。就光彩而言各有所長,價格可要相差十倍不止!那寶石的名堂十分繁復(fù),貴的無非物種稀少難得而已。再說那首飾的佩戴如同衣衫,要看場合,講究搭配,并非貴的一定就好!”

余福生聽得專神。其實他并不太懂,想問話也插不上。

“先生,你聽我沒錯的!首飾中戒指最實惠!耳環(huán),項鏈?zhǔn)裁吹拇髁硕际墙o他人看的,唯有戒指,一伸手就入戴者眼簾;一低頭也在目光中!常言道睹物思人,送人東西的誰不存這樣想法!再有句話‘十指連心’,指頭給套住了,心不也套住了嗎?先生你道對不!”

這下余福生被說得心懷大開再無顧慮,同時也不得不佩服對方做生意門檻的精湛。現(xiàn)在好多商場的營業(yè)員光挑年輕漂亮,見客人只會“歡迎觀臨”一句,該來向她學(xué)學(xué)。于是再不猶豫,看明標(biāo)價兩千稍過,即爽快掏錢買下。

于后的事就簡單了。他為姚秋萍訂下了個漂亮的生日蛋糕,知道她喜歡吃什么菜,葷的素的買幾樣,還有飲料、水果,能想著的都無遺漏。到那天下午,還把客廳和內(nèi)房都細細收拾一遍,桌椅也擦了干凈,反正這一天忙得夠累。

時鐘敲過五點傳來打門聲。余福生心中一喜,想莫不姚秋萍提早來了!走去開來一看,見是一起出游的老王,手上還推著自己那輛自行車,驚見之下先把車天井放好,讓了進內(nèi)。急問:“你們幾時回上海的?這車------”

老王道:“已回來有幾天了,只這車今天才送回來。”

“那怎么回事?”

老王道:“也巧,回來路上在一家飯店吃飯時,搭識一個常往上海送貨的司機,談得高興就托他撿個方便一送。這不省了你辛苦一走么!”

余福生連聲道謝。老王又道:“福生,我途中在一農(nóng)戶家買了包茶葉,雖非名茶倒是自種、自摘、自炒的,十分清香。另外,買了樣蠻有意思玩物,不知你喜歡么?”說著,他從包里拿出茶葉和個紙包來。

余福生聞了聞茶葉,果然清香桌上放了。再打開紙包見是件木雕玩偶,一個坐著紡紗農(nóng)婆,一個站著肩荷鋤具的農(nóng)翁,中間一個小孩坐地上。夫妻倆在四目相覷,小孩仰面看著他們,油亮的木料,神情逼真。

老王指著木人;“福生,三個人的頭部可轉(zhuǎn)動變換臉容的。你看現(xiàn)在兩個大人似怒目相對,小孩在哭!轉(zhuǎn)動后不一樣------”言罷老王將三人頭部一旋;“你再看——”

余福生果見變了,這回三個木人在相視而笑!甚是親甜。忍不住笑出聲來!“有意思,有意思------”甚有興致拿在手上玩弄了會,然后往桌上一放。“謝謝你想得著我,不但把車送來,還送我個好玩東西。知道我單身寂寞,送一家三口子木頭人陪陪我。在這里吃飯吧?”他明知姚秋萍要來,不得不客氣一下。

“不了!吃飯還早。還跟你說件事,廠里要回聘些搞技術(shù)和管理的老人馬,你有興趣嗎?”

“不是窮得工資也發(fā)不出!趕人走還來不及,怎么一下子又招起人來?”

“快要改制成上市公司了!”

“上市?那又怎么啦?”

“上市就是有錢啦!原虧本生產(chǎn)的舊廠房、老設(shè)備,按原值折變成股票,還翻個五、六倍賣出去,這不錢來了!有了錢引進技術(shù),買新機器什么都好辦。領(lǐng)導(dǎo)們改了頭銜,稱經(jīng)理、董事長,有職有權(quán)拿高薪,反正比以前更加風(fēng)光了!”

“你說這股票有人要?”

“有!上面有眼光!那股票放在其他地方如何賣說不準(zhǔn),放上海一推出著魔一樣風(fēng)搶。上海灘向來閑散人多,想投機發(fā)財人多,炒買外幣、票證的黃牛街頭成群,他們謀財?shù)男嵊X特別靈敏,那股票今天跌明兒漲,買進賣出又合法的,豈不誘人趨之若鶩!還不有多少銷多少!”

“你說的也是!這政策早一些想著多好!工人不用下崗了!你答應(yīng)回去了?”

“我本也不想回去,新廠長是我以前徒弟,扒不了情面,幫他一把!”

“我不去!這些人都一臉官氣,看人眼朝天,合不來。再說也閑散慣了,按時上班不習(xí)慣。”

兩人說話間鐘打了六點,老王見時間已晚說了些別的告辭走了。余福生送到門口,向弄堂外張望一陣,然后虛掩上門回入,心想姚秋萍該來了吧?遂把幾個冷菜擺出,酒和杯筷準(zhǔn)備好,一陣忙碌后對著桌面正隱隱生急,驀聽內(nèi)房電話鈴聲響起,入去一接是余群芳打來的,聲音少有的歡悅!“爸,我有樁好消息告訴你------”

余福生急問:“小芳!什么好消息!快說!”

小芳嬌聲:“爸,你好心急!有什么事在催著你!”

余福生這才緩下氣:“沒急事,有好消息總想快聽的。”口說著,心中留意著門上。

小芳道:“我公司年內(nèi)要在國內(nèi)設(shè)一個辦事處,要派幾名員工常駐,我自感蠻有把握的,若真選上爸你道是好消息么?”

余福生喜出望外!“真是好消息,老爸為你高興,不!為我自己高興,跟女兒能常見面了!那辦事處會設(shè)在上海吧!”

“肯定不在上海,多半在BJ吧!這不重要了,國內(nèi)現(xiàn)在來去多方便,你一個電話我?guī)讉€小時就到你身邊了!”

余福生道:“小芳呀,老爸還不須你這般操心。我想你回國來工作可在國內(nèi)嫁人,那不很好么!你不知,我擔(dān)心你何時會帶個洋女婿回來!”

小芳語氣不悅:“爸,你又說哪里啦!再說洋女婿又什么不好!老腦筋!我還沒問你和你的那個進展如何了?”

余福生忽聞得一陣焦味,想著爐子上有紅燒豬蹄小火燉著,急急道:“爸有東西燒焦了,你明天打來好嗎!”

掛了電話速進灶間關(guān)了火,把焦了的切除掉,只剩下了一小盆,端入廳來。抬頭看鐘已七點半了!正他納悶姚秋萍還會不會來時,大門被推開,見她一襲淺綠色連衣裙盈盈而入,甚是清麗亮眼。笑臉上迎;“還以為你不來呢!”

姚秋萍有些疲憊,到得里內(nèi)被桌面上豐富的菜肴勾起食欲。“本想晚了不來的,聞著菜香還是來了。”說罷自顧在飯桌邊坐下。

余福生關(guān)心道:“餓了吧!”

“剛才忙時感不到,這回有些。余哥,你如何知道我生日的?”

“這算什么難事?你不是把我也了解得一清二楚么!”

“我從來不記生日的,活得糊里糊涂。你跟我說了才憶起。”

“都道人呀‘難得糊涂’,其實那些說糊涂的人心里一定不糊涂!你餓了快吃吧!”說罷給她斟了些酒,還忙著搛菜到她跟前。

姚秋萍確是餓了,不與搭話,挑著喜歡的吃。余福生忙碌一天也餓了,與姚秋萍碰了幾次杯,動筷吃著。問了她些店中事便沒了話頭,肚里在尋思起來。

這些菜都合姚秋萍口味,她吃的很香,夸道:“想不到余哥這么能做,比飯店廚師還行!”

余福生見她高興便站起身來到內(nèi)房,拿出個很精致的小盒子,遞到她面前;“我不會買東西,這個作你生日禮物,不知你能喜歡否!”

姚秋萍向盒面上一看便知是何物了,打開了一看果然一枚非常悅目戒指,還是有些出乎以外,她豈有不明白余福生用意的,只不動聲色;“買這么貴東西干什么!錢多呀!”說罷盒子邊上一放。

余福生頓生意外!他滿以為她會欣喜,會立刻取來戴上,并出自內(nèi)心說聲道謝,這樣就可進一步說話!解不透她的心思,一臉尷尬!“我菲薄之意不要見笑。”

姚秋萍挾起塊豬蹄細啃著,心不在焉;“這還菲薄!那你不菲薄該送什么?”

此一說話又?jǐn)嗔祟^,余福生也只能悶頭吃。

姚秋萍見著桌子上有個木雕玩偶,覺得好玩。“余哥,你看這兩個木頭人表情那么逼真,夫妻倆像是在吵架一般!”

余福生正想著如何引她說事,聞?wù)Z將筷一擱。“你知道他倆在說什么嗎?我告訴你!那老翁對老婆說;我為了你一年到頭耕種勞累,為何從不見你有笑容!那老婆對老翁道;你每天只是背根刨地的桿子進進出出,什么稀奇?你要背的是根金棒銀杖,我不但笑顏,還要相送相迎呢!”

姚秋萍聽出話中意味,忍俊不住出笑!“余哥,我以為你個老實人,想不到也會借題發(fā)揮編故事!”

余福生見有了氣氛,又忙給挾菜;“我知道這豬蹄你喜歡的!剛才女兒來電話沒顧著給燒焦了,不知還能吃否?”

姚秋萍嘬著味濃;“可吃!很好!余哥,你真有福!兒子、女兒都到了國外!我那女兒今年考大學(xué),還不知能不能錄取?”

“我女兒是不錯。我那兒子不怎么樣,還要靠家里接濟。最近他急需一筆錢,老催我把出租的那套房賣了,怕勸不住他。我也早想跟你說了!”這番話是余福生預(yù)先想好的,見是機會就說了!他以為這是最能觸動姚秋萍的,租給她房,‘兄妹合做生意’當(dāng)初原是她的主意,順此話題便可討論將來的事。

不了姚秋萍聽了并無異常反應(yīng),乃靜靜道:“余哥,我聽說老街近幾年不會拆的,你自管去賣房就是。”

分明搪塞!姚秋萍不是個行事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她沒說心里話!這一來兩人話又講不到一塊。余福生無奈中站起身,“你吃,我給你去炒兩個熱菜來。”

姚秋萍阻住,“余哥不用了,就兩個人呀,有這幾個吃夠了。我看你還買了蛋糕在呢!”

“我不但炒菜還有炒面,雞湯------”

“全不用了,就把雞湯端來就是,讓我喝一口。”

余福生遂去把雞湯端了出來。見她吃著喝著不時抬頭看鐘,知道說話機會不多了。目光落在首飾盒上下了決心,伸手將它取來,“做哥哥的既已買了來,不管你喜歡不喜歡,讓我給你戴上試試------”

這回姚秋萍沒拒絕。“余哥的心意,我哪會不喜歡的!來,自己戴——”

“不!那可是要我替你戴的!”

姚秋萍依順了,站起并伸出左手。

余福生小心地把戒子在她中指套上,捏著那柔軟的手掌他有些心跳。“你看!配你膚色!配你這身裙子!多漂亮!”

姚秋萍也舉手對著燈光,不同角度看了又看,難掩心喜。“它綠得多好看!余哥難為你,真會買——”

這時擺鐘又到了正點敲起!一下又一下的說不清打了多少。余福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近她耳邊柔聲道:“今天很晚了,就不回去,睡我這里吧!”

姚秋萍立時身子一抽,并改了容,眼光中滿露驚異!“不行!人家的床我睡不著的!余哥,很晚了!我該走了!”

余福生的心頓時全涼了,別說有多后悔,像個孩童冒冒失失做錯了什么事似的!慌亂道:“那你------把蛋糕帶回去------”

“也好!放在店里作點心。”

余福生把蛋糕提了送她出門。來到弄堂口招停了一輛出租車,姚秋萍接過蛋糕坐入,在關(guān)門之際道:“余哥,那蛋糕我一個人吃不了的,你明天定要來的——”說著像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嫣然一笑關(guān)上車門。

余福生呆呆站那里,看著車遠去消失,心內(nèi)如五味雜陳;最是難懂女人心!

(24)

陶志遠和謝春梅夫妻倆一早就起爭執(zhí),工程的經(jīng)濟危機終于累及家里生活開支!照謝春梅的主意及早把浦東的工程舍棄了,做了一個月,能要回來多少就多少,即使虧了也到此為止。下狠心欠債人那里去要錢,你陶志遠不去我去!二十多萬非是小數(shù)字!當(dāng)初白手起家也闖了出來,將那些錢要了回來做什么都足夠資本!

陶志遠則瞻前畏后顧慮重重。要債的事談何容易?都老關(guān)系了,是多年來還舊的欠新的積累下的,有的還幫過自己,給介紹不少活,一旦翻臉必絕了情,同行中還壞名聲,靠什么吃飯!他來到辦公室將手機掏出放桌上悶頭抽煙。為怕接電話,手機也只接大龍的,其他一概不理。一根香煙抽罷才扔掉,手機響起,對號碼一琢磨是何兆熙的!深感以外,這么一早不知為啥?故意讓響了一陣還是接了。沒待開口話已傳來:“老弟!手機怎么遲遲不接!”

“我這回正要出門,有事么?”陶志遠編著話。

“合同結(jié)算日到了,你幫忙把五十萬取回來,我急等著用!”

“他們肯給嗎?”憑著生意人對錢的靈敏嗅覺,再說他想錢已快瘋了,語氣中那錢像是自己的一樣。

“我已跟汪經(jīng)理說好了。你只要去丁助理那里,在工程結(jié)算報告上簽字蓋章就行。你是合同乙方,手續(xù)一定要你辦。老弟,辛苦你幫忙走一遭。”

這一聲聲‘老弟’是虛的!這‘幫忙’才是他的真意!轉(zhuǎn)而一想錢到了手再說,或許跟他還有通融余地!“何總放心!小事一樁,我馬上去一次就是!”這下似乎覺得有了生機,身上也輕松了不少。接下打個電話給桑塔納司機,約定了一個時間來接,自己作些準(zhǔn)備。

才忙活中那手機又響起,一看是大龍來電,說話聲音有些慌亂:“老板!那老山東給我最后通牒,今天你再不給他錢,他就吊車開走再不做了——”

“那你哄哄他!說我正在結(jié)算。”

“我說沒用!還你給說吧!再有,我們這里吃的也剩不多了!”

“知道!我跟謝春梅說!”陶志遠盡力推脫。

“老板!你真馬上能結(jié)來錢么?”

“一個月期滿,我跟他們有合同,你什么意思?”

大龍吞吞吐吐:“你看清合同了么?我曾聽何總對丁助理說,我們做得慢要換隊伍,合同上寫著這一條的。讓你------”

“讓我怎么了?”

“讓你------人馬退出,白忙一場!”

“他媽的!都是他自己做壞返工怎不說!”陶志遠怒將電話掛了。這個何兆熙倒好!當(dāng)面老弟、老弟的叫喚、支使我,背后欲使計加害!他趕緊找出合同來看,果然上面有一條,其文是:“保證金一個月,期間甲方有權(quán)視乙方進度和質(zhì)量,中止或解除合同,責(zé)任乙方自負!”當(dāng)初簽約時根本沒在意,這下他真傻眼了!糊涂!糊涂!哪還有賺錢指望!本就是個陷人的坑!何兆熙自私透頂!看似幫忙,實是老謀深算,誘我陷入!他一把將合同撕兩半,繼一想沒將扔掉,往抽屜內(nèi)一塞。

聽院子外有汽車?yán)软懀郎K{已到。心想,待那五十萬拿在手再跟何兆熙論理,聽他甚解釋!車行很快,到得工地他讓司機停在個暗角處,獨自來到工程指揮部。丁助理已將結(jié)算報告準(zhǔn)備了,上面施工單位,作業(yè)日期、安裝噸位等欄項已代為填好,陶志遠取手過一目簽上名、蓋上印。然后問于后怎么辦?丁助理道去找汪經(jīng)理簽了字,便可到財務(wù)拿支票。陶志遠一路出來,心想容易辦的事就那么簡單!還五十萬一筆大數(shù)字,可惜不是自己的。

此刻烈日當(dāng)空,天氣十分炎熱,車往‘海建集團’去,他坐著不停擦汗,要司機將空調(diào)開大些。司機嘆道我那車快退休了,能跑不拋路邊已不錯了。司機見他今天臉容還溫和繼言:“陶老板,該把車費給我結(jié)了吧?”

陶志遠這才想著身邊還有個債主!“有多少公里了?”

“我昨天結(jié)了結(jié),今天走的不算,三千五百多公里,算三千五百塊吧!每次去哪里都有記錄,可拿與你看。我也沒賺你!一半是汽油錢,忙了一個月,另一半算是工資也不多,還有車的成本、保險、保養(yǎng)都沒折算攤?cè)肓ǎ ?

“哦!”陶志遠心想,就那么一輛破車的氣派自己也擺不起!“沒事!最遲后天我一定給錢!”話音剛落手機響起,是何兆熙的:“老弟!辦怎么樣啦?”

追得好緊!“何總!結(jié)算報告弄好了,我去他們公司取支票,正路上吶!”他還和言回答。

“好的!好的!你拿了支票不要進銀行,打上背書印鑒,馬上送我這里來,我在公司等著!就這樣!”音未斷即掛了。

陶志遠看著掌上沒了聲音的手機憤忿滿胸,連隔夜都不成!還怕我拿了花掉不成?真笑話!車很快到了‘海建集團’大樓,陶志遠上樓尋到汪經(jīng)理辦公室,把結(jié)算報告交他。汪經(jīng)理忙著,沒二話在報告上簽了字,還指點他取錢的地方。陶志遠很容易找到了財務(wù)部,那是個很大房間,有一半被柜臺圍在里內(nèi),辦公用的,非內(nèi)部人不能進。有個取錢窗口對外,已有人或坐或散立等候著。陶志遠到來把簽了字報告交入,里內(nèi)給了他塊號牌讓坐等,頗如銀行。心中焦慮他靜不下來,在室內(nèi)走走看看。

有一個被叫到了號的人,上前取支票,回身來一臉笑逐顏開。陶志遠向他手上掃了一眼------哎!票面上有個大紅印章“不得轉(zhuǎn)讓”四個字,十分顯眼。這他懂的,一般制度嚴(yán)格的企業(yè)都如此,為出款安全不讓轉(zhuǎn)賬使用。因而眼中一亮,看來這五十萬非要在自己的銀行過一過才行!何兆熙呀何兆熙,你再急也白搭!一種逆反而起的竊喜心頭浮起,盡管僅擁有一夜也好。他還沒想到過多。

終于聽得高聲叫喚“志遠安裝公司”!看里內(nèi)一張五十萬的支票經(jīng)一道道手續(xù)到了最后一關(guān),一個復(fù)核的人跟陶志遠對了單位名稱,收驗了號牌,又讓簽下字,最后敲下了紅印章將支票遞出。陶志遠細看一番毫無差錯,于是小心地將支票放好,抬腕看表時近中午,步履輕松出大樓。

桑塔納就停在路旁,他才走近手機又來:“志遠呀!支票拿到了么?”

陶志遠被追得有些惱火!但想到他會失望反而興沖沖:“何總,才拿著。”

“你馬上送過來!我等著——”

“何總!不行呀!給了你也沒用!那支票敲了章,不得轉(zhuǎn)讓的!”

手機內(nèi)一陣沉默,接后語氣惡狠:“你真笨!跟他們說一下不敲這個章就是!這么簡單件事也辦不好------”

陶志遠故作苦衷:“我也第一次!不知他們規(guī)矩!何總,其實進我銀行也一樣,你隔天取走就是!”

“不行!我答應(yīng)人家今天送款去的------”聲音十分激動!沉默了好一陣才轉(zhuǎn)松緩:“這樣吧!‘海建’給你的支票你速解入銀行,你馬上開張五十萬支票,我會叫人來取的!”

陶志遠坐上車往回駛,那五十萬在手上,讓他心思和車輪一樣轉(zhuǎn)得飛快!何兆熙這回氣惱的模樣他想也想得出,我開他支票都空的,手頭這張倒是實實在在。怎么辦?拿住了不給!要挾他!太不高明了!他只要多弄幾個人,對我來硬的怎辦?錢畢竟他的!那乖乖地交出,然后向他苦苦哀求借一些?休想!只有羞辱!他是個只計利益沒絲毫同情性的人,何況今天一路盯這么緊!五十萬呀!能辦多大的事!若是自己的該多美好!我往后接工程也可以挑挑揀揀,講信用的跟你做,要不對不起!對,若是自己的老子改行了!再不受人氣,天下賺錢的路有的是!------突然腦中黑鴿的影子一閃,一個發(fā)財好奔頭不眼前就有嗎!他媽的!我拿了跟他去又如何!陶志遠為自己橫生之念而驚駭!霎時雙眼瞪大,心跳加快!頭仰椅背雙眼合上,一連幾問,行嗎?行嗎?行嗎------哪有不行!支票進銀行明天錢就可到自己公司賬上,只要趕在何兆熙轉(zhuǎn)走前取出,遠走高飛,就這么簡單!陶志遠呀,你這一輩子不知何時能掙到這么多錢?過了明天一切只有后悔了------

這是個大膽又可怕的計劃,陶志遠腦中翻來復(fù)去;那可是何兆熙的錢!他利用我,在背后算計我,我還管他么?非我無義,乃他無情,正愁沒報復(fù)機會------工地上呢?管他去,反正要趕我走------工人呢?顧不得許多,我養(yǎng)不了別人會養(yǎng)------欠人錢呢?對不起吧,再說也有欠我的,總有人給厘清-----那是犯法的呀!哼,到了國外還管得了------那家里老婆?兒子?父母------他只高興了簡短一陣!心頭才如脫韁野馬東奔西突,到這會猶如踏入泥濘,想不下去了。

桑塔納在一家銀行門口停住,陶志遠下了車,已過上午營業(yè)時間,要等下午開門,他讓司機自己回去。離銀行不遠他尋著一家小飯館,去吃了一份炒飯,接抽了兩支煙苦思了一會,心中全是糾結(jié),飯館內(nèi)盡管開著空調(diào),還是熱得他滿頭大汗。再回來銀行大門已開。這是一家地區(qū)級銀行,營業(yè)廳很大,裝飾也很華麗,一走入涼氣透心。陶志遠公司的財會、出納都他兼的,為方便,銀行操作要用的東西全攜在包里。走上柜臺熟練地把蓋了印鑒支票,和填寫好的單據(jù)一起遞入,拿到了銀行收票憑條,不由得長吐了一口氣。接著找銀行一個角落坐下,猶如在個十字路口,他乃未確定方向。忽思著,自己設(shè)想再好,黑鴿那頭聯(lián)系不上,都是空的!問問再說,看運氣怎么樣!手機拿在手不由得抖索起來。不了鈴只響一陣便通了,黑鴿回話也讓他喜出望外!道你來得正好,再遲一禮拜就出國了------陶志遠關(guān)上手機暗暗慶幸:莫非天意如此!

路過一家商場,陶志遠入去買幾樣出門要用的物品,還買了雙鞋,一轉(zhuǎn)念順手給夕兒也拿了雙,要是身邊錢多的話他還會為兒子多買些。行動計劃在腦中反反復(fù)復(fù)思索多遍,自覺萬無一失,但心中之憂還未全丟開,買鞋一刻心中不是個味。渾渾噩噩回到家,見謝春梅不在,估計她接夕兒去了。銀行有些單據(jù)急需整理,在包中取出伏桌書寫。聽得院子外有汽車?yán)嚷暎介T窗跟前一看,是何兆熙的車,走下麗娜來,方想起是取支票的。見她穿一件繁花艷紅的吊帶衫,肩頭和手臂坦露,下著條白色短裙,身材本來好更顯妖嬈撩人。急去開門,將引入內(nèi)來。

麗娜入辦公室,拿著把小而精致檀香扇不住揮汗;“空調(diào)甚不開------”這才發(fā)現(xiàn)并沒空調(diào)機。“陶老板,拿著的支票進賬了么?”

“已進了!你看------”說著將銀行收票憑證給一示。

麗娜不敢懈怠,細看一眼。“何總要我關(guān)照你,這筆錢千萬別動!要不耽誤了他的事!”

“那自然!他也跟我說了。”陶志遠坐到桌邊支票開好,小心奉到麗娜手上。見她收了扇子,與支票一齊在手提包內(nèi)放入,沒多話欲走,夸步上前討好;“慢著!我給你開門——”待麗娜步出,緊隨在身后走向院子門,看著她裙裾搖曳不禁眼迷神蕩,他本對麗娜垂涎已久,以往懼著何兆熙不敢輕舉妄動,想到即將遠走高飛色膽陡起,故意搶著開院子門,在她手臂上用力一把------

麗娜機敏閃脫!“陶志遠!你膽大包天!”詞雖嚴(yán)厲聲調(diào)卻放很輕,眼神幽怨,叫你捉摸不透她真怒還假生氣。出了門閃身上車,特地搖下車窗作一鬼臉。

“哎!這娘們逗引我!就憑一個好身子,要比我風(fēng)光百倍!我要真有錢不怕她不乖乖的------”陶志遠站著想入非非,車遠了才返身入內(nèi),復(fù)伏案勞作。他要把所有債務(wù)整理出來,欠人和被欠的,給家里一個交代。

陶志遠專注中忘了時間。門被推開,聽到夕兒聲音:“爸爸!吃飯了——”他放下手上的筆,一手將兒子抱起;“看!爸給你買了什么------”說罷抱著到沙發(fā)上,取出新鞋給穿上,“喜歡么?”

“不喜歡!我要紅色的!”

“傻兒子!紅色是女孩穿的!這個黑色的好。”

“我喜歡紅色么!黑的是壞人穿------”

陶志遠的心被一陣折磨,想不到自己掏袋底的錢所買,會不討兒子喜歡!還他口中“壞人”兩字,聽來分外刺心。新鞋給換下提著,隨夕兒去廚房。

謝春梅將燒好的飯菜在往餐桌上擺放,見陶志遠提了鞋盒走入不禁問:“怎么這回有錢了?”

“沒有!我那雙不行了,順便給夕兒也買的。”不知怎么,一見到謝春梅他行動的勇氣不知哪里去了!暗自囑咐鎮(zhèn)靜,不要露了馬腳,坐下只埋頭吃飯。

謝春梅捧了碗來喂夕兒。“大龍來電話說,工地上又將斷糧啦!”

“嗯!我去看過。你后天叫小車司機送去來得及。”陶志遠想,若我出走,到明天晚上行動該敗露了,你還管他吶。

“我哪還有錢?手頭就一個月房錢,沒付還在------”

陶志遠無話可答。一旁夕兒嚷道:“媽媽,媽媽,今天老師教我們背詩。”

謝春梅覺著陶志遠神態(tài)怪怪的!被兒子一聲注意力轉(zhuǎn)開去:“什么詩?背我聽呀!”

夕兒晃晃腦袋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裝------”

謝春梅糾正他:“是霜!不是裝!裝什么?你裝聰明哩!下面不會了吧!”

夕兒楞住努力地想,很快憶起:“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思故鄉(xiāng)’。媽媽,老師問我們故鄉(xiāng)在哪里?”

“你怎么回答?”

“小朋友都說‘阿那’上海人——”

“那你呢?”

“我也說‘阿那’上海人。”

謝春梅頓時放聲笑起;“傻孩子!你知道‘上海人’什么意思么------”

陶志遠聽得越發(fā)心亂如麻,碗一推往外就走。身后乃聞謝春梅爽朗笑聲,久未聽她有如此歡悅!眼下兒子的童真,家的溫馨感與他的行動之謀在激烈沖撞著,腳下如灌了鉛般沉重。回辦公室他靜坐了好長一會才專注起來。那些賬目比想象的混亂,直理到夜深才弄清楚,腦袋里已發(fā)了漲。拖著疲憊的身子到衛(wèi)生間,沖洗了后方感輕松些。

入臥房來見謝春梅和夕兒已睡著。這是張大床,平時三人擠一起,夕兒內(nèi)邊靠墻,謝春梅給他外邊留了一小半。他躺下后仰面朝天,怎么也睡不著,一個翻身向內(nèi),和沉睡中謝春梅對了面。借微弱光線注視到的她身上,穿的睡衣再眼熟也不過,還是新婚時買的,領(lǐng)子也破露了,聯(lián)想起平時她的善言良語和操家之辛,進而想到明天一分手,不知她要驚疑、抱恨、痛哭成怎么個樣!心頭一酸,不禁眼眶濕潤。

其實陶志遠心內(nèi)留著個底線,不管行動準(zhǔn)備一件件進行怎樣,只要最后一刻收手,不將五十萬取出,再大的罪也好,過也好,無人知曉痕跡全無!這陣心酸是他一絲良知的絕地反擊!若給他些溫情并非沒有反轉(zhuǎn)的可能!他抑制不住,伸手去謝春梅臉龐上輕摸,進而試圖扳動她------

自打謝春梅聞知辣妹事后,與他夫妻之事再不比往前,偶爾依他也都冷顏淡容。此刻懵懂中的反應(yīng),眼也不睜,一個翻身向內(nèi)避開。而陶志遠好似心頭有無窮的壓力,被擠著要噴出,干脆撐起身子欲弄醒她!謝春梅這才惺忪眼開,被攪夢后的臉容顯得十分難受,一聲嗔責(zé):“三更半夜,你要做啥?”旋即拿起枕頭睡倒在床的另一頭。

陶志遠心死了!身子仰倒,兩道目光射向天花板,漸越冷漠,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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