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楊氏，四個字在她心里掠過一遍，百感交集。

楊遙哼笑一聲，問：“何時你跟母后也學會說這樣場面的話了？”

“母后……”

“大限來時，弘農楊氏也是擋不住的，何況母后……”她似乎想說什么，但卻終究沒說，話鋒隱隱一轉，道：“母后這一走，便是徹底走了，上窮碧落，只能與你父皇、長兄作伴去，再也管不到你和老三了。”

商楚城幾乎猜得出來母親想說什么，他語氣肯定，“母后有話囑咐兒臣。”

楊遙沉默了片刻，終究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從小是承御手把手教出來的，連太傅都生疏得很，這些母后都看在眼里。”

果然，這話離著他心中所想越來越近，商楚城搖頭道：“母后還在病中，兒臣不該提舊事。”

楊遙沉凝一笑，咳了兩聲，“你是不想跟母后提舊事，但這次不提，日后便也沒機會了。”

他沉默片刻，終于提起那件事，語氣里還有百般抵觸，“您知道當年長兄……”

沒等他話說完，楊遙便給了他答案，“母后都知道，我是母親，你們幾個都是我的心血精華，我怎會不知道？”

商楚城心又一沉，目光一凜，堅定道：“母后既然知道，就應該也清楚，兒臣的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楊遙閉了閉眼，良久，問道：“承御是你哥哥，難道漠印就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長？……母后大限將至，只想聽你說一句話。”

他知道母親想聽什么。

他沉凝道：“您想聽兒臣說，兒臣定將輔佐皇兄穩坐江山？”

“幾個孩子里，你父皇總是最喜歡你，就因為你最聰明。”

他又一陣沉默。

而后，他松開了母親的手，起身跪在母親床前，態度不容否決，“母后恕罪，兒臣做不到。”

“做、不、到？”楊遙一字一頓的重復了這三個字，多希望是自己聽錯了，即便這個答案，是意料之內。

“是，兒臣，做不到。”商楚城也希望自己能騙一騙母親，至少在她臨終之時能放下心來，但本性難移，他生就不是會說謊話的人，更不是會同母親說謊的人，“兒臣不愿同母后說謊，這二十三年來沒有過一次，如今也絕對不會。但凡兒臣有一口氣在，都要求一個江山正統，即便兒臣死了，也會在幽冥等著三哥，此生，絕不回頭。”

“好、好……我這一生，真是教出了個好兒子……”她費力的說出這一句話，不知是諷是笑，但她心里的難受，商楚城卻感同身受。

若是沒有當年那件事，他想，他一定會是天下最好的兒子。

“哀家枕邊有樣東西，前幾個月便給你備好了，你拿過罷。”許久，楊遙這樣說。

商楚城眉心一蹙，小心的走過去，生怕動作饒出什么聲響來讓母親不受用，他掀開紗幕，見到母親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