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衫出奇的哼笑了一聲，眼里一閃而過一分黯然，“宛姑娘，可沒人肯砸下那么多的銀錢給我贖身、許我太平呢！要走也該你走，何必杞人憂天留在這風月場子？”

宛墨本是脫口便有話說，可終究欲言又止，只是搖搖頭，“還輪不到你趕我呢。”

“那我趕你如何？”云笙走進來時，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態度，眼里本有的無奈也暈染開來，不多見了。

繁塵、清心都跟在她身邊，而奏夢跟在她們后面，秀美的眸子里有一層又一層的怨念，宛墨心里猛地一涼，一直以來，她都在避免見到妹妹的這個神情，可今日到底還是見到了。

兩人坐了下來，奏夢卻刻意挑了個離她遠些的位置坐下，宛墨目光幾度柔和，問道：“不跟姐姐說話了？”

奏夢咬著唇，別過頭去不看她，“姐姐交代自己時，不是也不理我么？”

宛墨心頭一嘆，吩咐清心去溫了壺熱水來，對奏夢道：“你年紀還小，姐姐不求你能明白我今日所作所為，只愿你沒有這一天就是我的福氣了?！?

奏夢不服氣的脫口便道：“誰說我不明白？皇上、將軍心里都有姐姐，姐姐這里不過是怕來日帝將不和惹得江山不寧，再加上又不想負了平沙殿下，這才要把自己賣出去！”

宛墨愣了愣，云笙等人也沒想到她這個小丫頭竟能將此事看得如此明白，一時都有些意料之外。

“你在這里跟她說話罷，我先走了。”最終還是鳳姑娘一句不合時宜的話解救了場面，她起身拍了拍云笙的肩頭，留下一句話，帶著一種說不清的情緒走了。

片刻，看著宛墨在那里弄茶，云笙語氣里染著責備道：“你看你這一鬧惹出多少事來？你還當你是能獨善其身的人么？”

她沉默著，不說話，臉上一如既往的清涼無溫。

云笙想了想，一個眼神遞去，讓繁塵、清心領著奏夢先出去。

“你還記得當年你是怎么到這里來的么？”屋子里只有兩個人，她方敢問出這句話，也是此間，方才讓樓宛墨臉上又有了些情緒。

自己是怎么到這里來的……看上去真是一段好遙遠的時光了。

記憶里，她美好的光景全在幽州，九歲以前，祖上蒙蔭，祖父是曾是光宗良帝商衍時的殿中侍御史，父親雖未曾入朝為官，但也博學多聞，與母親恩愛和諧，一家人在鄉間過著平淡的生活，一晃多年過去，她一直就覺得這就是自己這一輩子該過的生活，直到那一場戰事。

那幾年間，西齊與南越似乎就沒有停止過交戰，久戰逢災，過活就成了難于登天的事。宛墨從沒想到，在那樣小的年紀，她會親眼見證什么叫赤地千里，易子而食。

父親在自己六歲那年被征了兵，本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上了戰場便等同于送命，果不其然，半年之后，母親在悲痛欲絕中等來的父親的一副殘甲，于是，一夜之間，她同時失去了雙親，也就失去了這世上所有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