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潢典雅的書房內彌散著一股溫柔的沉水香，穿著水色侍女服的丫鬟姚兒打起淺色帳簾，換掉明黃釉長頸花瓶內的虞美人，沏好上等極品的云茶，再升起書房中央那四角鼎爐內的爐火，靜靜在此候著九王爺。

本來書房不是她負責的，她硬是跟原來負責書房的丫頭調了班，只為了能見九王爺一面——不，是讓九王爺見她一面。

商遲穆是怎樣的人啊——氣度不凡龍章鳳儀，全生都包圍著他與生俱來的貴族氣韻，任誰對上他那好看的桃花眼，心中都不免為之一動。他對誰都溫潤如玉，面含春風，誰都無法拒絕他。雖然他以風流著稱，煙柳巷里有不少相好，可自從與王妃大婚，他再沒去外面花天酒地過。再且，他那世襲的爵位，雄厚的背景，跟了他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要是自己能成為他的女人，就算只是個小小的姬妾，那就不用再看人臉色了——姚兒捧著臉，癡癡地想。爐火暖暖的，舒服的讓人昏昏欲睡。

門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姚兒一喜，正要迎上去開門，確又聽出了這腳步聲不止一個人。難道是王妃？糟了糟了——不禁慌亂，四下環顧了一圈后，趕忙躲在栐木古董架之后。

書房的門被人推開，走進來的是商遲穆和宮里的孟公公。

還好還好，不是王妃。要知道那位天朝公主脾氣可差得很呢——姚兒松了口氣，心頭暗想。正欲走出，卻見到孟公公神情緊張的關上書房的門。看來是要談什么重要的事情，既然這樣，就再躲一陣吧。不過……孟公公又不是朝堂上的人，只是一個區區內務總管。他們這是要商量什么呢？

“皇上已秘密召回了臨江王，今天上午還傳了趙將軍，他會不會已經察覺到了什么？”孟公公一臉憂心，尖尖的嗓子真是刺耳。

“就是發現了什么，他也不能再做任何事負隅頑抗了。”商遲穆輕揚唇角，淺飲一口茶。

“不知王爺如何打算？”孟公公看他一副自得的樣子，不由問。

“今天是臘月二十八了吧？”商遲穆起身，走到窗前，推開菱閣木窗，一陣強勁的寒風趁勢鉆入，掃空一室溫熱。鼎內的火光閃了閃，孟公公不悅地皺起眉，同時又疑惑他到底想要說什么。

“后天就是除夕，宮里的事情一定又多又雜。孟公公只需替本王拿到皇宮禁軍統衛的令箭就行了，其余的事情，本王自有主意。”

“王爺打算，在除夕那日……？”孟公公輕問。

“你可聽過一個成語，叫桃僵李代？”商遲穆高大碩長的背影立在窗口，他面向窗外，所以無從得知他此時的神情，只聽見外頭的寒風一陣一陣的吹進來，夾著雪，夾著他冷如鐵器的聲音。

孟公公心神領會，滿意笑道：“既然王爺已有打算，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直到孟公公離開，商遲穆仍舊立在窗口。錢幣大小的雪花一片一片，浩浩蕩蕩飄搖而下。他抬起手臂，將手沐浴在寒氣中，千百朵雪花前仆后繼落在他的手心，又在他的溫熱中化骨融形，留下一攤冰涼的水跡。

輕嘆一聲，他的聲音依然溫柔似水：“出來吧，本王知道你躲這。”

片刻的寂靜后，姚兒哆哆嗦嗦地從古董柜子后走出，見到商遲穆，面如死灰地跪下：“奴婢知罪……”

商遲穆轉過身來，輕輕皺眉：“起來吧，本王不喜歡別人跪我。”見到姚兒哆哆嗦嗦的站起，卻一直低著頭，渾身顫抖著。他覺得好笑：“你怕什么，抬起頭來。”

姚兒緊咬著下唇，抬起了頭，面孔卻被嚇得慘白慘白。

“你剛剛說知罪，你犯了什么罪？”他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溫柔的語氣卻讓姚兒抖得更加厲害。

“奴婢……奴婢不該偷聽，王爺和孟公公的談話……”

“瞧你，都快哭出來了。”商遲穆一笑，用拇指輕輕拭去她眼角冒出來的水滴，“你倒是很聰明，一直藏著，聽到本王跟孟公公的話也不驚不響的。”

“奴婢知罪……”姚兒一聽這話，心里一嚇腿一軟，又跪下了。

“怎么又跪了。”商遲穆好笑地將她拉起，仔細端詳她，“是個美人。這樣吧，你跟了本王，留在王府做個側妃，這樣本王就不會擔心你把這事說出去，你也不用再擔驚受怕了。你認為這樣如何？”

“真的……？”姚兒不可置信的抬頭，怔怔望著商遲穆。本來只是想討個小小的姬妾當當，沒想到這心驚膽戰之后還成了側妃，驚嚇和驚喜之間的起伏也太大了。

“你不想當？”商遲穆輕笑反問。

“……謝王爺，謝王爺……”姚兒喜極而泣。

“先下去吧。”商遲穆擺擺手，支退下了姚兒后，他關上窗子，帶著一身寒氣，坐回書案前。他從袖管里掏出那支鎏金簪子，再一次端詳。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詩經中的《靜女》——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不知不覺，又陷入關于她的記憶。其實，對于她，他了解的一點不多。只知道她嫁給了天朝太子，先皇暴斃，新皇登基，她本應被冊封為后，卻淪為罪臣之女，貶至掖庭。這女人，要是當初嫁給自己，不就一切太平么？

他可以對女人溫柔，可以讓女人癡狂，可真要他對付女人，那還真是沒辦法呢。

正想著，后院傳來凄厲的慘叫。聽聲音，倒像是姚兒——肯定又是姜姒，她這脾氣，絕對是容不得眼中釘肉中刺。剛剛才打算封姚兒側妃，沒一會功夫就傳王妃耳朵里了，看來又有人去通風報信呢。可惜一個好好的美人，又叫姜姒給毀了。不過也好，正好替他解決了一個麻煩——不是說了么，真要對付女人，他可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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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事情有點多，所以少更了，今天麻麻歸國回來，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