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難得的晴朗，戚南枝站在太陽微薄的暖意下，瞇了瞇眼。

還是同子瑾一道去送了棄物，照樣有宮人的尸體，還有宮人生前所用的東西。在林子口，戚南枝用打火石打出了火，燒了這些東西。人不可取，動物也不可取，那就燒給老天吧。

火光熊熊，在時不時刮起的冬風(fēng)助長下，燃燒的更加猖狂。

最后留下一堆灰燼，骨灰與屑末混在一起，風(fēng)來即散。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就這么沒了。

***

在自己房里，戚南枝一口一口地喝著水，思索著接下來該怎么做。

和太妃想讓自己回到李上卿身邊，而前幾日的投池自盡想必已經(jīng)引起了他的注意，再過不久就是除夕，如果不出她所想的話，和太妃一定會在宴席上給自己有嶄露頭角的機(jī)會。躲是躲不掉的，能離開掖庭也不是什么壞事，但是還要涉足深宮，侍奉他，實在是……頭疼頭疼。

她甩甩頭，干脆什么都不想，開始唱起歌來。

……

青云衣兮白霓裳。

舉長矢兮射天狼。

操余弧兮反淪降。

援北斗兮酌桂漿。

……

這首歌不是娘教的，是聽月如那兒吃酒的男人唱的。每當(dāng)有人唱這首歌，月如即便聽不懂，也會跟著哼哼兩句。記得自己曾問過月如怎么會喜歡這首歌，月如一笑，她說這首歌的調(diào)子聽起來像是原野上的圣歌。一個部落的人圍著篝火坐在一起，烤著新鮮的鹿肉，感激著充滿力量的太陽與上蒼。部落是什么？月如答，部落就是村落。為什么要感激太陽和上蒼？因為那是神的象征，是神賜予他們生命，并給了他們自給自足的能力。

……

房外響起了腳步聲，戚南枝一人獨(dú)自唱著，并未察覺。

那人在門外頓了頓，聽著屋里那柔和的聲音唱著充滿力量的歌，并未覺得有多矛盾。相反，偏偏是這婉轉(zhuǎn)的聲音，將這首曲子唱出了古老悠遠(yuǎn)的味道。

他輕輕推開門，屋內(nèi)的歌聲戛然而止。

李衛(wèi)池仍舊著著厚重的盔甲，他滿面風(fēng)塵，眼中布滿血絲，目光卻是柔和的盯著眼前的女子。許久不見，她瘦了不少，可是卻沒因此顯得憔悴。不知為何，她臉上覆著一層病態(tài)的蒼白，但她的神韻依然是清冽的。換下良娣衣裳，著著荊釵布衣，不僅沒顯得寒酸，倒更添幾分素凈，讓人看了心里舒服，對她更是過目不忘。

戚南枝看著眼前站定的人，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她默默垂下眼睫，看見他的靴上滿是沙塵，明白了他一直都沒休息過，便直奔到這來。心里不禁一動，她抬起眼眸，重新望著他。

李衛(wèi)池對她一笑。她亦點頭回禮。

“回來了？”不知道該說什么，便胡亂問道。

“嗯。”而他只是輕點下頭，沒再多說什么。

再找不到其他話題，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沉寂，不同尋常的氣氛在他們之間悄悄蔓延。

戚南枝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突而反應(yīng)過來：“坐，坐。”偏偏這簡陋的小屋里沒什么地方好坐的，只能請他坐到床榻上。她忙著倒水，將杯子端給他之后，有燦燦立在一邊，緊張別扭不知所措。

屋里可只有一張床哪，難不成真要跟他坐一塊去？

“你也坐吧。”李衛(wèi)池朝邊上挪了挪位，拍拍一邊的床鋪，示意她坐到這來。

猶豫再三，她坐下。

怎么回事？以前看到他不都還好好的么，怎么今天就這么緊張？難道是太久沒見了？……有可能。

“你瘦了。”李衛(wèi)池凝視她的側(cè)臉，輕喃道。

“嗯？”戚南枝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抬眼看他。一不小心，跌進(jìn)他深深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