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掖庭，眾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各有不同。戚南枝頂著那幾道猜忌的視線，快步進了后院，想將那些活快些干完。令她驚異的是，自己那一大桶衣服不見了。衛嬤嬤不顧眾人羨慕嫉妒各參半的目光，走到戚南枝身旁，略帶幾分恭敬說：“戚姑娘今日的活已經干完了，可以去休息了。”

不禁覺得莫名其妙，明明那桶衣服才洗了一半，干這么點就去休息，對其他人也太不公平了。“可我……”

“姑娘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西廊頭一間便是。”衛嬤嬤打斷她的話，這下更讓她覺得受寵若驚。

戚南枝還想再說什么，可衛嬤嬤已經招呼了一個女奴領她到西廊的房間。

沉重的老木房門前，戚南枝開口向那女奴道謝：“麻煩了。”

聽言，那女奴細細打量了她半晌，最后冷哼一聲便走開了。

新房間內雖然是簡陋無比，但掖庭局是什么地方？十幾個人擠一間房里通鋪，她卻能擁有自己的獨立廂房，這區區一間比起倉庫還不足的臥房已經是無上的待遇了。

地方是小了點，但衛嬤嬤收拾的干凈整齊，戚南枝轉眸便看見放在桌上的東西，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個大概——良辰差人來打過招呼。

她看了看那幾盒看起來像是禮物的東西，有宮里的糕點，新打的首飾，還有幾條新做的緙絲裙子。

淡眉一蹙——在掖庭里干活的人不分尊卑品級，都是一樣的位置，這些禮物固然是好，然而這樣特殊的待遇一下子將她與同為掖庭局里的奴役區分開來。人心就是這樣，哪里有落差，哪里就有不甘，哪里有不甘，哪里就有攀比，爭斗。

輕嘆一聲，但愿這些待遇不會攪起掖庭局的波瀾。

***

“報——”

馬蹄篤篤而至，馬背上的人搖搖欲墜，黑馬馱著他狂奔進軍營，鎧甲與空氣廝磨，帶起的風夾雜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將軍帳前的衛兵攔下疾馳的馬，沖力受阻，馬上重傷的人翻滾下來。看清楚來人是偵衛兵領士后，那兩個衛兵趕忙將他攙起，扶進了將軍帳。

李衛池正與副將商討作戰方案，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看見身負重傷的領士被饞進來，臉色一沉：“敗了？”

領士勉強蹲身，單屈起腿伏在地上行禮，“屬下無能，敗了。”

“那一千多輕騎——？”

“全軍覆沒。”領士捂住胸口，愧然道。

全軍覆沒——駭人聽聞的消息。李衛池抿唇，沉下眼色盯著領士，卻一言不發。軍帳里的空氣漸漸凝固，領士頭頂發麻，他感到李衛池冰冷的視線，卻不敢抬頭，只能心虛的盯著地面。頸后掠過一股滲骨的寒意，冷汗布滿領士的額頭，他聽到從上方傳來的至為冰冷的聲音——

“抬起頭來，看著我。”

領士微微發著抖，頂著李衛池的殺氣，猶豫抬頭，在對上他眼睛的一瞬，心里重重一顫。

這是怎樣一雙眼睛啊，瞳仁是黑色的，黑的極致，黑的深不見底，黑的如此醇厚，黑的……無邊無際。在這片黑色的深海里，波瀾無驚，卻冷如寒冰，充滿殺意，暴戾。令人，望而生畏。

“那一千多輕騎，是在哪淪沒的？”

“……沙場。”

“哦？沙場？”李衛池一揚唇角，含笑問，“敵我在沙場交戰那么多回，向來勢均力敵，甚至我方更占上風。這金夷是如何殲滅輕騎隊的？”

“有，有埋伏……金夷趁我們不注意，就……”領士不自覺咽了口唾沫，開始語無倫次。

“沙場無遮無避，他們是埋伏在哪，讓我們如此措手不及？”李衛池殺氣更盛。

“這，這……”領士支支吾吾，不敢直視李衛池。

“敵方不是埋伏，是近侯——等著輕騎隊沖進沙場，再舉兵而上，不排方陣，沒有后顧，一鼓作氣將我軍擊斃。而敵方在完全不知道我軍何時作戰，用何戰略，多少兵力的情況下一舉獲勝，依我看，敵方的戰略是——”李衛池輕笑一聲，“里應外合。領士以為呢？”

領士冷汗淋淋，渾身發抖，面對氣場強大的李衛池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干脆一咬牙，一閉眼，朝那攤著地圖的桌案案角撞去。橫是死，豎也是死，與其在全軍面前被處死，不如自我了結。

事不如人愿。一直在案邊觀察地圖的副將一提腳，踢在他的肩上，李衛池上前一步，擒住他，冷笑說：“投敵背信，一千多人就因為你而喪命，你以為，我會同意讓你就這么撒手而去么？”

“……你想要我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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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