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鈿頭銀篦擊節碎(十二)2000+
- 醉霸帝歡:涅槃皇后
- 蔣歇
- 2509字
- 2011-07-14 17:15:53
四個時辰,真漫長啊。
含雪殿是夏方蝶的寢宮,牌匾是李上卿親自題書,身為一個小小婕妤,能有如此恩寵,在宮里已是無上榮耀。
戚南枝跪在門口,那塊牌匾高高在上,似乎也在嘲笑她受到的侮辱。李上卿蒼勁漂亮的書法被打造成華貴的金,在漆黑的栐木下顯得端莊鄭重。
不知不覺間,她雙腿已經沒有知覺,離四個時辰還有很長時間。日頭開始偏西,世間萬物被罩上一層淡淡的橙。
含雪殿內傳出一陣陣笑聲,為了安慰夏方蝶,李上卿特意請了京城里的戲班子專門為她表演。
過了一會,也不知是多久,夕陽變成殘陽,天地間血紅一片,她孤冷的身影也被灑上一潑紅色,不時有冷風陣起,傍晚時分的涼意特別的刺人。她面無表情,應該說是麻木了,全身上下一片酸麻,現在只需有人輕輕一推,她定如落葉般倒下。
當天際最后一抹白掙扎著被深沉紫色所吞噬時,李上卿來到含雪殿。他沒有看她一眼,徑直越過她單薄的身形,踏入殿內溫香軟玉間。
“太子殿下,”夏方蝶拖著李上卿的手臂,撒嬌道,“你總算是來了,臣妾一直在等你呢。”
李上卿溫柔微笑,伸手撫了撫她柔嫩的臉頰,低沉著聲音體貼問道:“還疼么?”
“有太子殿下掛心,不疼了。”夏方蝶嬌羞低頭,模樣煞是動人。
“良辰提著食籃,心疼走上前:“良娣,先用膳吧。”
“不用。”戚南枝的臉色蒼白如紙,她微微發著抖,大概是夜晚太涼了的緣故。
“良娣,”良辰有些著急,“你都兩個時辰沒進一點水了,再怎么樣,先喝點水吧。”
“不用。”還是那句話。
“……這樣跪下去,你會把自己的身體跪壞的。”良辰仍舊勸著。
“不跪滿四個時辰不得進食,這是太子殿下命令的,也是她該得的懲罰。你這丫鬟想抗旨不成?”夏方蝶的聲音突而響起,良辰抬頭便看見她挽著李上卿,一臉得意地站在殿口。
“良辰,”戚南枝開口,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你先回去,不用管我。”
見到太子在這,她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只能低低應聲,“是。”
“看不到月亮,云層也很厚,說不定要下雨了,”夏方蝶望了望天,繼而對李上卿撒嬌,“既然這樣,太子殿下今晚就多陪陪臣妾吧?”
李上卿輕輕一笑,明眸皓齒一下子變得柔和,“嗯,進屋吧。”
風繼續吹了起來,四周一片枝葉摩擦的沙沙聲,除此之外,便是無邊的寂寥。含雪殿的宮女點起了門口的燈籠,關上了殿門,兩扇紅色朱漆大門緩緩合攏,慢慢隔絕了殿外的凄清與殿內的歡愉,兩門之間的縫隙越來越小,最后“砰”的一聲,她被完全的隔在了門外。在昏黃的燈火下,這兩扇門紅得刺目,紅得張揚。這空蕩蕩的紅與無邊無際的蒼涼從四面八方包裹住她。
四周都是風聲,在冰冷的宮道上平添一層寒意。這種感覺又來了,久違的歸離感又重新擁抱了她。
……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戚南枝——還未出嫁,剛來到相府,夜夜酒肆里徘徊的戚南枝——指尖沾酒,無意在桌上潦草寫下這幾句詩。寫到最后一句時,悄悄加重了力道,似乎這樣就能體現出金戈鐵馬的氣勢。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引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貍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突有一人念出這首詞的下半卷,他望著戚南枝,一揚唇角,眸色中更多玩味,他伸手端過她面前的酒杯,慢慢飲盡。帶著酒氣,語氣輕薄,“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戚南枝看著他,繼而輕嘆一聲,無奈笑開。
“你笑什么?”他不解問。
“只覺可惜。”她起身將欲離去,“玷污了這首詞。”
這首《永遇樂》應該是大氣磅礴,內含深思憂慮,沉郁頓挫,卻被他的輕薄玷污的似是而非,亂了章法。實在是惡心。
“小姐留步,”他的聲音再度從身后響起,她卻不停下腳步。
突覺發上一松,回頭一看,見他手中握著一只發簪,面上的表情帶著些輕微迷醉,目光充滿笑意望著她。
“公子若是喜歡這只簪子,拿去便是了。”她目光一轉,微笑著說,“不過,你得先將那顆瑪瑙還我。”
他將發簪最末那朵朱色瓊花中心的紅色瑪瑙取下,揚手一擲,那顆瑪瑙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回到她手心,“這顆瑪瑙再回到簪子上的時候,你就得嫁給我。”
戚南枝對他揚了揚唇角,“我等著。”
一轉身她便無可奈何地翻了個白眼:呸,誰要嫁給你,那簪子這么貴還不是因為這顆瑪瑙,整只簪子只有這顆瑪瑙是貨真價實的,前幾天剛買的才不能就這么白白被人搶走。
……
為什么會想起這些呢,她也不知道,大概自己心底也是不甘的吧。要是一切都沒發生過,那么她的生活還會一如既往。那間酒館的老板叫月如,是個胡人,跳舞跳的好,胡琴也彈得好,如果沒有嫁到皇宮,她還可以天天去找月如,聽她唱歌彈琴,吃她燒的胡酒,跟她說話對詩。戚南枝喜歡跟她說話,因為月如身上由內而外都散發著大方的味道,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小家子氣。想起這些,她麻木的臉上露出一些笑意。
夜更深了。只覺涼意更甚,撲面而來,她艱難地抬了抬頭,黑的沒有邊際的天空中飄滿了雨絲,真是給夏方蝶說對了,今時今日她自己都想嘲笑自己。
……秦棠離世那年,恰巧是她及笄之年。面對秦棠的尸體,她翻遍了斗室里的所有角落,湊不到讓她下葬的錢。這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姓戚——南枝端起那面很污濁的鏡子,用袖子用力擦了擦鏡面,細細端詳自己的臉,蒼白之外有些消瘦,不過底子不錯。她找到當時對她們家還算不錯的男人——很多男人都對秦棠很好,區別只在于窮富——她對那個男人說:“這樣好不好,你葬了我娘,我就答應嫁給你兒子。”在她如愿看到秦棠入土,也準備著自己那場倉促的成親禮時,戚城雙就出現了。他把她重新買回來,不可置信地責問她:“你怎么能就這么隨便的決定呢,女孩子會吃虧的。”當然了,這也是玉青衣看她不順眼的原因了。
……
該死呀,自己怎么能想起那么多事情呢,一定是因為這四個時辰太長了,長到她都無法忍受了。但是再怎么不能忍受,皇命不可違。渾身上下已經濕透了,她不禁瑟瑟發抖,膝蓋泛疼,疼到麻木。全身酸疼,四肢軟弱無力,這雙腿也像石塊一般,疼痛到麻木,再到慢慢熟悉這種感覺,現在只覺上半身毫無一點力氣。雨珠在下大點的話,勢必要把她打死。又一陣暈眩遍布腦殼,本以為很快就好了,可是這震蕩越發的厲害完了。身體不受控制的一斜,人便軟綿綿的委頓下去,倒在了水泊里。這四個時辰,她是熬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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