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人。”

“你知道在前面？”

“他們肯定想著先檢查完，然后跑到最難找的地方躲好。你等好，一個小時后找不到我就回來，準備下車。找到了過來叫你，咱問問這是怎么回事。”

一個小時后，老葉搜遍前面車廂的眾多廁所，企圖混入臥鋪區逼得乘警險些操電棍后戀戀不舍地回來。我們一聲不吭地下了車，老葉站在站臺上，四下搜尋著說話了：“沒道理的。”

老葉說的沒錯，很多事都是沒道理的。比如那個警到底誰報的，是我們店里的老汪小林還是好心市民，不論是誰我都不能責怪他們逼得我和老葉遠赴唐古拉山。雖然講不出道理，但這是鐵打的事實：我們賣著賣不出的樓盤，過著毫無生機的日子，結果還要走上一條八成不歸的路。我知法卻不執法，從不犯罪，無論如何也不該逃亡。按理說在中國，只要不訪問，不告官，不違法，不維權，就會一直很安全。可我們……選擇報警本來就是相信法律，逃避悍民又是不信法律，這也是沒道理的。想來想去，最沒道理的就是老葉提議出來逃命，上車時卻說是要去打工。我不得不懷疑他是要蹭我吃喝，直到有一天我們被東北黑社會秘密捉拿暗殺。

我背起包走出車門，老葉跟在身后。他的包明顯要沉，因為里面有不少的衣服，他是來打工的。走著走著，我們來到了火車的末尾，最后一節車廂還零零星星下著人。每個人的幼年都對火車有著莫名的情愫，它總是飛奔著出現，又呼嘯著消失，從高出田壟三米的鐵道路基上疾行。而我就站在鐵軌的一側，左眼角是來路，右眼角是終結。漫天漫地，是澎湃的心緒。它能帶著我們的好奇做免費旅行，而小時候的好奇心無疑是最泛濫的。當一件價值可觀的事情完全免費，所需的付出又泛濫不堪，實在是一件很劃算的事。如同讓我用狗尾巴草換免費的糧食。

突然，兩個熟悉的身影從車上艱難挪下來。老葉快跑幾步，很快放棄，雖然對方看到了我們，但拖著那么多東西如何也跑不起來，老葉不想在喜歡的女人面前顯現出氣急敗壞。我們很快走到跟前，小妹表情故作輕松，她男友則低著頭努力收拾行李。老葉頓了頓，嘴巴張了張又合上。小妹適時說：“大哥，幫我們拉一把吧。”

老葉笑著應了一聲，賤賤地忙起來。我跟在后面，看他忙里忙外。等老葉弄完，我拉他到一邊，說：“你干嘛呢？”

“我不想這樣，那小妹說讓我幫忙了，我不能不管啊。”

我叵測地看著老葉，他一點都不臉紅。其實看得出，老葉和小妹對視的那一刻就已經敗陣了。就算小妹不說話讓老葉先開口，他第一句肯定也是：來，我扛一個。

四個人依次走到外面，此時暖陽耀眼，遠處山巒跌宕，我和老葉站在一旁，準備接受對方的道別。小妹攔住一輛出租車，指使男友拉開車門，轉身說：“你們急著見你的朋友嗎？不急的話，來我家坐坐吧。”

我和老葉第一次對著她說了不字：“不急不急。”

我們在沒有指示牌的路口下車，踏上了這片異樣的焦紅色土壤。這里明顯是一個縣城，只是沒有縣城特有的熱鬧。看樣子全國貧困縣建設的步伐顯然沒有跟進到這里，一個氣派的建筑都沒有，路上全是未封的路基，遠處只有一個看得入眼的辦公大樓。老葉深吸一口氣，臉色慘白地說：“這里的空氣果然有些稀薄，我已經有點缺氧了。”

我不去理他，問走在前面的二位：“前面那大樓是縣政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