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人生真的不能細想。剖開血肉盡是空洞。你明明知道后果，但力求過程的刺激，除了這個似乎無限青春在蕭條也變的黯淡。

暗紅的木床上有些細小的刮痕。桌腳有未喝完的牛奶。腳邊有煙蒂。我深呼吸，將冰涼的啤酒灌進喉間，我感覺一瞬間所有的酒精分子前赴后繼的麻痹我的舌尖，然后在踏平之后清晰的流入胃里。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覺得，所有的一切都得到適應的歸宿，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覺得，我并不是自己在跟自己內心大片大片的傷心斗爭，還有這黃而透明的液體，麻痹后，才有勝算。

認真說起來，都說，自己在乎的真的不多，但遇事來說，似乎什么都在乎，什么都無法放過。這個的人生，的確是自私了些。

可偏偏就有什么都不要的，只要一份真摯的感情的人，不管有沒有人信，真的，就有這么一類人，而我，只是里面小小的一個。不疼不癢的一個。

在最后一口酒被我吸進嘴里的時候，我才開始后悔自己拿少了。阻止不了的欲望，不肯罷休。我猛地一起身，才感覺到自己有些晃。可能是房子太熱。

在我終于用肢體語言告訴自己，我是站不穩的時候，已經晚了。因為我完全沒想到我會被韓波的一雙粉紅色的拖鞋絆倒。我恨自己。

我感覺有人輕輕卻極為有力將我扯起來，我仰起頭看他的臉。我以為我喝多了，于是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臉，在感覺溫熱的溫度傳到我掌心的時候，讓我措手不及。

我以為我會做出大腦該有的反射心動，卻死也沒想到，竟然反而狠狠的將他抱住。他并沒有閃躲，這使我更加用力。

我是在一聲劇烈的啤酒炸開聲中稍微清醒，呆泄的望著被我抱在懷里的紀流年，羞恥感如同螻蟻一般吞噬著心臟。手不敢移動半分，韓波一臉不可置信的盯著我們，腳邊的啤酒泡沫瘟疫一般散開，充斥著整個房間。

紀流年輕輕的將我推開，轉頭對韓波說：“她喝多了，你看著她吧，我先走了，下次再請你。”

我松下來的手，無力的垂在腿邊。我被酒精折磨的大腦，陷入極度恐懼。在心底莫名其妙的掙扎一翻，卻依舊沒說出，你別走。梗咽在喉間的苦澀，蔓延至心，酥酥麻麻的疼。

韓波點點頭。拍了拍紀流年的肩膀，然后交錯的身影晃亂了我的眼。

我重心不穩的向后倒，韓波一把扯住我，扶我坐在床上。面無表情。

韓波說，“你怎么這么輕易就因為別人傷心。”

我沒說話，只是低著頭。腦子一片空白。沒有太多的言語可以來形容我的心情。手機在此刻猛烈的震動起來。柒顏的，她說，薇薇，我不想解釋，你該知道。

我點點頭，想到她根本看不到，就發了一個嗯。

其實我想說，一天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

韓波瞥了瞥嘴，盯著手機的句子，似乎萬分嘲諷。他說，“如果是我，在認定了自己的人之后，是不會有呢么多閑工夫會關心別人的故事。世界上值得理解的人多了，大愛無疆不是我們人該有的情愫。有這樣心里的人，反而最幼稚，若想碰到更好的，便永遠沒有現在。”

我想反駁，卻不知道改用怎樣的句子回擊。我說，“得，哥哥，你成熟好么？”

他好看的眼角瞇了瞇，輕輕的笑了笑，別過頭。說，“你比她更幼稚。”

我氣急，瞪著眼睛看他。似乎是被我的樣子逗到，突然把我摟在懷里，拍了拍我的頭。像哄孩子般對我說，“乖。”

我突然感覺仿佛受了萬般委屈一般，一眨眼就留下了淚。總的來說，我不該在這個并不熟悉的人面前表現的太多，但似乎就是無法隱藏起來。似乎真的就是，你看他的眼睛，就不忍心在撒謊。

韓波突然嘆了口氣，想念咒般的輕輕的說了一句話，對我來說卻如同雷霆萬鈞。他說，不管你怎樣，在乎或者不在乎誰，不管你怎樣，都不可以喜歡紀流年，不可以，聽懂了么？

我僵硬的脊背，我哭啞的嗓音，我掙扎的心，我迷離的眼，我的一切都在抗議。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似乎什么都不想要，只想靠近他一點，在靠近一點點，在靠近一點點點。不管怎樣的生活都好，我想我都能承受的了。我想掙脫開韓波，趾高氣昂的告訴他不可能。卻只是很小聲很小聲的說了句，“對不起。”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靜。我閉上眼，沉沉睡去。

凌晨八點，我們被轟起來。因為蕭姐剛從批發地下車回來，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韓波擺著一張陰森森的漂亮臉孔，隨時爆炸一般看著蕭姐。

蕭姐掃了一眼站在韓波身邊的我，很詫異的說，“韓波，你怎么讓人家值班。”

我很惶恐，四處找小默的身影。韓波打了個哈欠說，“別找了，現在是凌晨八點，她還在家里睡覺！”

我很肯定我的酒完全醒了，而且連一點瞌睡感也沒了。我說，“她自己回家的？”

韓波白了我一眼，“他男朋友會讓她自己回家么？”

我更加惶恐，連站都快站不穩了，我說，“她男朋友是誰？”

這次輪到韓波惶恐了，他一巴掌拍在我腦袋上。拎過蕭姐腳邊的大包小包，對我說，“站旁邊清醒去。”

蕭姐抿嘴，對我若有所思且不懷好意的笑。我惶恐到了極點，擠出一個我都覺得囧的表情，差點沒哭出來。

小默進門的時候，我正坐在柜臺上，指揮韓波和其他電源擺蕭姐剛買回來的十字繡圖。我撇了一眼門口，就再也轉不回來視線。她滿臉的表情都在告訴我，我現在很興奮。扭扭捏捏又夸張的詭異行動，整個人有些瘋癲。

一向低調的她盤起現在極為流行的非主流發，帶大紅色的蝴蝶結。甚至在羽絨服里面穿襯衫。還是個低胸的。夸張的眼線，以及淡紫色眼影。

我把巨大的笑憋在嘴里，抿起嘴沖她一笑，就聽到砰的一聲，不知道哪個工作人員從凳子上摔了下來，然后我也再也忍不住，捂著肚子蹲在桌子底下笑到岔氣。我終于知道了韓波昨天說的，呢個男朋友。

在我看到櫥窗外呢個男生的時候，我再也笑不出來。操，又是焦天俊。

然后我把陰森森的目光打在小默身上。我知道我這是質疑，但面對她的同時，我想起了另外一張臉，不，應該是兩張，是兩張，一張是沈落奕，還有一張是慕黎的。

我也猛然想起小默前夜坐著哭泣的背影，我以為她是難過。我更想起柒顏的短信，我以為是她無中生有。

我依舊坐在地下，看著焦天俊離開的身影，看見小默棕色的小皮鞋走到我面前，上面的小亮片閃花了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