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攻韓攻魏孰若攻趙
- 戰(zhàn)國蠱惑女
- lenghunke
- 3564字
- 2010-05-26 15:26:51
三天后的傍晚,秦咸陽宮太子?xùn)|宮
嬴政脫下太子冕服,里面是一件白色禪衣,腹部裹有一塊帕腹,下穿一條白練絹褲,正急急忙忙地把脫下的藏青冕服扔給旁邊伺侯的趙高。趙高立在殿中,一雙小眼時不時往殿門偷覷,臉上的表情是又怕又急。
他把手里事先備好的灰色紋袍遞給嬴政,小聲說:“太子爺,這會兒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怕是太后要傳膳請您過去呢。您要這么一走了之,回頭小奴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啊。”
為了不讓嬴政出宮惹事生非,他的老媽趙姬已經(jīng)接連三天傳他一起用膳,但是這個心野坐不住的十二歲未來秦始皇煎熬了三天,再也忍耐不了,決定臥心嘗膽,先斬后奏。
“煩啊你!”他皺皺眉,“別管那么多,有我頂著,你怕什么。我都三天沒見著香琴,我想她了。我不管,你瞧瞧去,有沒有人盯著咱們,沒有我們趕緊走。”
趙高搔搔腦袋,只好硬著頭皮到殿外巡視一圈。樹頭上淺淺的月鉤子已經(jīng)掛住了,風窸窸窣窣,溫柔可愛,還纏著些鳥鳴,這讓趙高的心情一下好起來,膽子也大起來了。見宮里的婢女仆侍都去伺侯大王王后了,他立即跑回來對嬴政直招手道:“太子爺,快快,沒人呢。咱們快走。”
嬴政整整衣擺飛速奔出來,一路徑朝著宮門外跑去。剛剛跑到宮門口的內(nèi)墻一側(cè),忽而發(fā)覺一人在門口下車慢步走了進來。嬴政立馬牽住趙高躲在墻后,再定眼望去,便看清了是仲父入宮來向爹媽請安了。他把眉頭輕輕一攏,不知該不該出去拜見一下。
這時候趙高卻說道:“太子爺,是呂侯大人,這么晚了,他又進宮來干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別吵,要是被他發(fā)現(xiàn)我偷出去玩,就沒那么好對付了。”
說話之間,呂不韋已穿過宮門大道往內(nèi)宮方向行去。嬴政陡然心生一計,朝趙高勾著手指道:“走,我們?nèi)タ纯此墒裁慈ァe出聲,小心割掉你的舌頭。”
兩人悄悄跟在呂不韋身后,只見他在老爹大王所在之宮略微停步踟躅后,便向其后方的王后宮殿邁去。趙高一驚,張了嘴正要說話,嬴政便抬手蒙住,警告性地朝他皺了一眼。
嬴政跟著偷進王后宮殿庭門,恰見一小婢捧著食皿出來,他便奪手過去抓了小婢過來,問她:“有沒有看見仲父進去?”
“太子爺,……”
“噓!別讓他們聽見。有,你就點點頭。”
小婢點頭。
“他去干什么?”
小婢睜大眼盯著他看。
嬴政惱火:“說話說話。”
“太子爺,奴婢見呂大人一來就出來了,奴婢不知道他跟娘娘說了些什么。”
“他常常來么?”
小婢為難地想了想:“也不是常來。”
忽然之間,殿門開了,呂不韋又從里面出來了。嬴政瞥眼一看,見他與進去時并無二致,也就放開了小婢,叮囑道:“別說我來過了,聽到嗎?”
小婢點頭說是。嬴政甩手讓她走開,自己又拉著趙高躲在一旁。
呂不韋這才去找了莊襄王,嬴政剛在殿房門外安好身準備竊聽,那門又在他頭頂心上大開了。他爹居高臨下地用一雙肅穆的眼俯瞰他,不等他發(fā)威,嬴政便站起來笑嘻嘻道:“父王,您怎么出來了?”
“跟我進來。”莊襄王板著臉,一口嚴肅地說。
嬴政把趙高留在外面,自己跟了進去。殿中幾個婢女侍立,各自捧著一盞小燈分站在殿中各處。呂不韋安心地坐在旁側(cè)席案前,看著嬴政和藹地笑。
“政兒,你穿成這樣打算干什么去啊?”莊襄王坐好后,威嚴又可親地問他道。
嬴政向呂不韋鞠躬問了個好,方才回答:“沒有干什么,父王。”
“那你躲在外面又干什么啊?”
“我……,”嬴政遲疑了一會兒,說,“我想聽聽你們會談些什么。”
“哈哈,”呂不韋突然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搓著手,說,“好啊,太子出息了,開始關(guān)心國家大事了。大王,這是好事啊,說明政兒長大了,我看我們不如就給他留個座位吧,讓他聽聽了解了解也好。”
“既然相國如此說,”莊襄王朝嬴政揮揮手,“那你就坐著聽吧。政兒,你的仲父對你可是疼愛有加,你將來也要把他當父親一樣對待知道嗎?”
嬴政恭恭敬敬回答了一聲“是”便在呂不韋對面的席案前落座。
莊襄王卻不知為何忽然嘆出一口氣。
呂不韋聽了笑道:“大王為何而嘆?”
莊襄王又嘆了一聲,“自從長平之戰(zhàn)以后蒙敖將軍攻趙邯鄲被五國合縱擊退,寡人發(fā)現(xiàn)這幾年來我們的攻伐戰(zhàn)有些停滯了,似乎沒有昭襄王那會兒猛攻中原的勢如破竹之氣了。不韋啊,寡人能即位也是多得你的幫助,你就不能再幫寡人想想如何恢復(fù)秦國的雄霸之風了?”
呂不韋笑了片刻,說道:“大王,您先聽我跟您分析一下這六國目前的形勢,聽完以后,您就能明白目前我們的戰(zhàn)略目標是‘養(yǎng)精蓄銳,蓄勢待發(fā)’。先說南楚,楚之漢中已為秦所占有,昔年又破郢都,使之遷陳,幾無力抗衡于秦;次說北趙,長平之戰(zhàn)破趙四十五萬,孤幼雖長,然近年燕趙大戰(zhàn),根本無暇顧秦,加之趙內(nèi)政衰敗,已絕非秦之勁敵;再說東齊,先王一直奉行盟齊政策,收效甚佳,并不無其有何毀盟意圖;最后便是中原韓魏兩國,這韓魏兩國是中原腹脊之地,南路可侵楚,北路可攻趙,中路又可入齊,大王若想兼并六國,首要沖地便是韓魏兩國。然因九年前魏無忌合縱攻秦大挫秦軍,韓魏兩國一時難以深入魏地。大王,依臣的想法,我們必須先打進魏國,切斷六國合縱之親,六國聯(lián)系一旦被攔腰截斷,力量就會四處分散,我們便可集中力量來個逐行擊破。”
莊襄王斂眉點頭道:“今日朝上有使者回報,井忌將軍已經(jīng)過趙攻燕,你看寡人可否趁機派蒙敖將軍攻趙?”
“大王不必急于一時,盡可靜觀以待,只要形勢有利于我們,自然可以發(fā)兵攻趙。但臣以為,目前還是以魏國為攻略重地,大王倒可派出一小支軍隊攻取魏邊境的幾個小城,我們先慢慢蠶食,再待時機一舉下其要地。”
“按文信侯的說法,寡人必得要先滅去韓魏兩國,才可吞并其余四國?若是如此,那韓與魏,又孰先孰后?”
“自然是先韓后魏。”
“怎講?”
“秦韓地理位置互相交錯,互為依恃,秦不滅韓必須迫之使親秦,如今韓同魏朝慕趙,夕慕秦,有患遺存。況者,韓國小軍弱,比之魏國易于消滅。韓滅,則魏更顯孤勢狀態(tài),秦國盡可圍而取之。”
莊襄王沉吟許久,忽聞嬴政插了口道:“父王,仲父的意見孩兒不敢反駁,只孩兒有一個疑難之問糾結(jié)于心,難以釋懷。”
莊襄王笑道:“是何問題?”
“仲父之策該如趙何?”
呂不韋說:“趙自武靈王后胡服騎射并中山,滅胡奴,成為一大強國,只是武靈王末期發(fā)生的沙丘宮變使趙國出現(xiàn)一段時間的政權(quán)篡奪,自此之后趙國貴族重新抬頭,賢人難以達仕,導(dǎo)致如今趙王暗弱昏憒。我們只需保證趙廷中無出英主,無上賢臣,趙國基本已無翻身可能。”
嬴政道:“趙國既是這般潰弱,我們?yōu)楹尾荒苈?lián)趙攻魏,打通向東方的要道?”
不等呂不韋回答,他爹已然笑道:“政兒,你還要再好好讀幾年書。趙魏同處中原之地,若是聯(lián)趙攻魏,那叫‘得不償失,養(yǎng)虎為患’,削弱魏國卻養(yǎng)肥了趙國,秦國一樣要再去打趙國,這行得通嗎?”
“可是,”嬴政依然頗有疑問地蹙了蹙眉,“孩兒覺得要拔除韓魏,我們就不能對趙國不理不顧。趙國這些年常和燕國舉行大戰(zhàn),一直沒有衰敗下來,假如我們直接把矛頭對準韓魏,趙國一定不能不多加警惕,這樣的話,趙國的實力對我們就很重要。仲父,你覺得孩兒的話說得對嗎?”
呂不韋鄭重地點點頭,說:“政兒說得也有一些道理。但是大王,為今之計,臣還是那句話,韓魏是阻扼我們進取中原的主要障礙,且先打開這個障礙要點,形成一個大包圍的圈勢,再圖個別諸侯國,達到逐步逼進的目的。”
深夜?jié)u近,殿房之外一聲徹宇烏啼傳來。呂不韋透過窗紗往外看去,只見星空朗朗,月光皎潔,卻已是萬籟無聲,沉眠寂寂時分。
他站起來,對莊襄王微微躬身,說:“大王,時辰不早,您該就寢,臣也要回去了。”
莊襄王談了一夜,興致高昂,不知不覺中竟已到了入寢時間,便有些不舍道:“文信侯暫且留一會兒,寡人還不困哪。”
呂不韋笑道:“大王還是休息吧,臣也倦了。大王若是應(yīng)允,就讓政兒送我出宮吧。”
莊襄王見他執(zhí)意要走,便也不加勉強,對嬴政道:“政兒,那你就送送仲父吧。”
嬴政隨呂不韋邁出大殿,發(fā)現(xiàn)站在門口等他的趙高竟不知何時歪著腦門睡著了。他暗中惱了惱,大步跨過出撞了他一下,趙高陡地睡來,迷迷糊糊的眼睛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直望著嬴政不語。
“走,回宮了。”嬴政說。
趙高這才恢復(fù)意識,悄悄跟在身旁,輕聲道:“太子爺,你怎么在里面待了這么久啊?你不想去見那個啦。”
嬴政用胳膊肘頂他一下,說:“閉嘴,回去再說,先送仲父出宮。”
話一說完,呂不韋轉(zhuǎn)回頭來對他笑道:“政兒,過來。”
嬴政朝趙高瞥了一眼,趕步上去。
“政兒,仲父生日快到了,你愿不愿意到仲父家里來陪仲父過生日啊?”
“愿意,仲父。”
呂不韋高興地拍拍他的肩說:“好啊,仲父可算是把你盼大了,你不曉得你小時候多頑皮哩。行了,別送了,仲父自己走就可以了,半個月以后,記得給仲父來過生日啊。”
嬴政止了步,回應(yīng)一句:“是。”便轉(zhuǎn)身叫著趙高飛似的跑回自己的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