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做惡夢了？”

尤風一聽聲音又想嚎叫，突然一只手拍了她兩巴掌，她睜眼一看是李大，高興地直掉眼淚。

“小風，你咋了，哭啥呀？是不是餓了，我給你拿吃的來了。”

尤風感動得無以言表，一個勁地點頭。

李大拿出一個面團子一把塞到她口里，說：“餓了就快吃吧，別叫村長看到，不然他要打我哩。”

尤風嚼了幾下，除了面粉味沒嘗出什么來，連連吞了四五口以后，她說：“阿大，幫我個忙行不？”

“什么忙，你說？”

尤風稍稍想了一會兒，才說：“你相信我不是真的賊，對不對？”

李大說：“當然，要不我還給你送吃的來？只可惜我沒本事幫你找到那個真賊。小風兄弟，你有什么心愿就說吧，能幫的大哥一定幫你。”

說的跟遺愿似的，哪有這么夸張。

“是這樣，阿大，我要想個辦法把那賊揪出來，憑什么我得給他背黑鍋。不過你得幫我，你愿不愿？”

“愿。你說讓我做啥。”

“你先告訴我那賊什么時候開始出現的，除了偷錢，還做過別的什么沒有？反正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李大身子一落，坐到了草垛上，說道：“我倒是沒有親眼看到過，是前些天我從外頭回來，爹告訴我的。他說那賊一連來了好幾次，差不多每戶人家都偷過。哦對了，那人好像還有兩下子，一般人抓不住他。所以我就猜你肯定不是了，看你單薄的身子風吹就倒，還能跟別人動家伙嗎？”

尤風涎著臉皮笑了一下，“繼續說，還有呢？”

“還有，”他想了想，“我想起了，他有時會連著幾個晚上去同一個人家里，可每次偷得又不多，好像準備好明天還要再來一樣。我說也奇怪，要偷就一次偷得干凈呀，他這不是給人機會逮么？”

“連著去同一個人家里？”

尤風感到了蹊蹺，思索一陣，道：“是誰，你能把他叫來問問嗎？”

“有一個就是昨天屋子外掛著銅錢引你上鉤的李羊一家。李羊大嫂真是恨透了那賊，昨天一抓到巴不得當場扒了你的皮。”李大說著笑了起來。

“那你就幫我把她叫來，我問問她怎么回事。”

“她不肯喲，她認定了你是賊，咋還能聽你說。”

尤風不耐煩，用腳朝他腿上踹了兩腳，說：“你別管，去把她給我叫來。我有法子讓她聽就是了。”

李大拍拍屁股站起來，對她說：“那你等著。”便轉身出了豬圈。

旁邊有兩只豬大概是被吵醒了，“嗷嗷”叫幾聲，低柔纏綿。尤風起了雞皮疙瘩，心想現在關在這里不是好時候，這不，一只母豬已經懷了孕，在這樣暖得叫萬物都麻酥的夜里，不知又將有多少只豬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唉，悲哉悲哉，她竟然要親眼目睹一只豬的誕生。

尤風閉眼養神，好想想接下來還要分幾步走才能走出這個可怕的豬世界，重回人間的懷抱。這時候，一陣粗嗓子罵罵咧咧傳了近來。她張眼，看見一個剽悍婦人被李大拖著走來。尤風此刻細一打量，她才發現，這婦人擁有足夠的力量折斷她的骨頭再扒了她的皮。

她真是慶幸昨天沒在她頭上動土，否則死矣！

“小風，李羊嫂來了。”李大笑說。

“混小子，你把你嫂拉來做嘛，身子骨癢了是不，看待會嫂子不狠抽你一頓！”

尤風嚇傻了眼睛，連李大都能“抽”，簡直悲壯。

“李……李羊嫂。”她心驚膽顫地叫了一聲，見李羊嫂一雙如葡萄大的眼睛向她掃瞄過來，底氣徹底崩潰，說不出話來。

李羊嫂一腳踢開柵門，一步跨進，說：“說你找俺干啥，要想求俺放你，告訴你，屁！扯你巴子蛋！”

尤風背后冷汗直冒，罵人也是一種藝術，可她沒學會。要不要學呢，考慮考慮。所謂入鄉隨俗，隨了俗套了近，才能四通八達條條道路通羅馬。

連孔老夫子都說，三人行，必有我師。

不會的，又有用的，就該學嘛。

“李羊嫂，你罵得好！可是咱光罵人也不頂用，您不是遭了竊想追回那幾吊銅錢嗎，我現在沒有，可我能幫你搞到。你信不信？”尤風笑瞇瞇地看著她。

李羊嫂眉眼一挑，道：“你交出來俺就信。交不出來？少在老娘面前扯XX蛋。”

轉身要走時，尤風哈哈一笑，說：“李羊嫂莫不是姘上了那賊，找我這個小不點孩子來當擋箭牌吧？整個李村人家都遭了竊，何以偏就李羊嫂要趕盡殺絕，其中必有其隱情，對不？”

李羊嫂二話不說，甩手一個“哐啷”把尤風打得眼冒金星，鼻血口血一起下流。李大趕緊拉住李羊嫂，一邊好言勸她，一邊厲聲罵尤風：“小風！你胡說些啥，咱李羊嫂是頂頂賢慧的媳婦，這咋好這樣血口噴人？”

尤風聳起一側肩膀，抹掉流出來的血水，抬眼看著他倆道：“算我說錯了，李羊嫂。您聽我說，不管您是不是認為這錢是我偷的，就當是我偷的，您拿了我的人，錢還是賠掉了。李羊嫂，您想想，咱們一年到頭下地種田干活，累死累活不就為了攢幾個小錢是不？您愿不愿放我，那是后話，等我幫您把丟失的錢弄回來，你再考慮怎么處置我。到時您就是拿把鐮刀來把我碎尸萬段，我也不吭一個字，行不行？”

“你真能把俺的錢弄回來？”

“能，一定能。”尤風堅定地點著頭，心想如果她連這事兒都辦不成，一切拉倒，死了干凈。

李羊嫂垂眼稍稍一想，躬身在她旁邊坐下了，說：“俺就信了你沒有拿俺的錢。俺跟你說，那賊第一次來是這個月的月初，是晚上，俺一家都睡了。俺家的錢平日都放在一個土坯子里，塞在床底下。那天俺睡著睡著，就覺得床板被撞了一下，醒過來看見那賊從門口溜了出去，當俺叫醒孩他爹去追的時候，就看不見了。”

“他沒偷著，所以第二天又來了嗎？”

“第二天他沒來，來的是第四第五天吧。也是晚上，俺一家也睡了，俺睡著睡著又覺得床板被撞了一下，和頭一回一模一樣。”

“那以后呢，他到底有沒有偷到錢呢？”

怎么會按同樣的順序再來一遍？如果真的為偷錢，絕不可能第二次還找不著放錢的地方吧？

“當然是偷到了。是第六次，那些天俺晚上就不敢睡了，沒睡著，那賊來了，俺本來想他一進來就抓住他，但是怕他耍賴，就打算他拿到錢的那會兒再揪住他。正好那天晚上，他鉆到床底下從土坯子里拿出幾吊錢，我就跳下床正要抓他，哪里知道他把手這么一擺弄，”李羊嫂做了個不倫不類的招式，“我就被他打翻在床上，孩子他爹再追出去，賊就飛跑了。”

尤風聽到現在還沒怎么抓到頭緒，一團亂麻糾在腦子里。整理了一會兒，她才想到一個問題：“是同一個人嗎？”

李羊嫂神情陡然一愕，顯然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這，該是一個人吧。難道會是一伙人？”李羊嫂有些害怕了。一伙賊匪，她是扛不住的。

尤風一想又不對，搖了搖頭，沉思道：“假如是一伙人，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搞了那么幾次就弄到那么些子兒，值嗎？或者，他們不是為了錢？”說到這兒，她眼瞼一抬，直盯盯地瞧著李羊嫂，仿佛問題出在她身上似的。

李羊嫂又火了：“瞧啥？你瞧俺這副身子，能看上俺嗎？”

尤風忍不住噴笑了一聲，立刻甩頭道：“不不，李羊嫂，我絕沒這個意思。”默言再想片刻，忽而對一旁李大說：“阿大，再幫我個忙。”

李大走上來說：“你說唄。”

“明天幫我到鄰村打聽一下，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偷竊情況發生。多打聽幾個，越多越好。”她想起昨天在王村果子園里忽而閃過的那一抹影，便不禁開始覺得她一從開始就猜錯了，那些人根本不是乞乙一伙的。

李羊嫂嘆一聲氣，撐起膝蓋站起來，說：“俺走了，俺等你把俺的錢追回來。要是你信口胡言追不回俺的錢，俺就連同村里大伙把你賣了，得些錢回來。阿大，你就幫他打聽打聽，只千萬看著他，別讓他跑了。不然嫂子就找你算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