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風在她的豬圈宿房里等了兩天，李大還沒有出現。到了第三天上午，旁邊那頭懷孕母豬不怎么地就掉下了一頭小豬。小豬在草垛里躺了一小會兒，就四肢一張活靈活現地蹦跳起來。母豬用豬鼻子把小豬拱到凹槽前，用動作示范給它吃東西的方法。那小豬長得太小，嘴巴竟伸不進槽底食物里，豬媽媽急得“嗷嗷”亂叫，引了不知真假的豬爸爸來。豬爸爸火力大，辦事果斷，用鼻子在小豬屁股上一拱，小豬掉進了槽子里，哼哼哈哈愉快地享起食來。

尤風看得呵呵直笑，只覺這母豬堪稱豬中之最，蠢到頂點。豬爸爸倒很聰明，可是太小氣。再怎么樣也得給它喝兩個豬奶才對嘛，不能自己一只豬獨吞的呀。

豬爸爸顛著大臀走來，兩眼盯著尤風：“你曉得啥？那是人中極品，豬中龍鳳，喝著養(yǎng)力氣，你知道不？虧你是個女人，這個道理都不懂么？”

尤風的臉煞白又煞紅，撇回頭去，看見村長帶了一群村民拎著一根木棒來接她了。她一急，就口無遮攔地對豬爸爸說：“豬爸爸，拜托拜托，可不能把我的身份說出來。下輩子我投身做豬感激你。”

豬爸爸高興地說：“好耶好耶，下輩子我們要在一起，生好多好多的豬娃娃。”

尤風把腳往它那邊一踹，罵道：“扯你巴子蛋！豬也是個花心的種，吃著碗里看著鍋里。我就給你當個豬孝子好了。”

村長把柵門推開，正好聽見“豬孝子”三個字，愣了一下，怪怪看她兩眼，對身后的村民道：“捆他起來，給鄉(xiāng)長送去。”

上來兩個人給尤風松解。尤風向人群里尋找，沒有發(fā)現李大的影，便問道：“李大呢？我要見李大，見了李大，再去找鄉(xiāng)長。”

“李大出門找活去了，沒個三五月回不來。”

尤風驚得張大了嘴，這個混球不會騙了我吧？還剩十來天，她得在這十多天里幫李羊嬸解決掉小偷的問題，再去找乞乙，那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過了這村就沒了那店的呀。要開發(fā)一條打進內部的途徑可不容易，沒一番細致工夫連根毛都抓不到，這些可都是機會成本啊。她已經付出成本，不能沒有收益就放手。

“不用費力扛我了，我自己走。”

“不行。誰知道你會不會在路上耍花招趁機溜走。”一個正要綁她的村民說道。

尤風手一甩，怒道：“我要是耍花招，砍了我的腿好吧？”

村長斂眉將手權威地揮了揮，說：“就讓他自己走。”

村路彎彎曲曲，那天被人架著還不覺得。這一走，便感腳底發(fā)疼，細碎的石子灑滿整個小道。迎面走來幾個別村村民路過，乍一見她模樣，閃了兩眼，避了開去。

尤風一路鎖緊眉頭，一是在想李大，二是在想小偷，三便是在想如何脫身。早知這般折騰，她就不該一時意氣用事離開王村，安心等待十幾時間，和墨派門人聯(lián)系上，一切走上軌道之時再來旁生節(jié)枝，處理得也可以游刃有余一些。可是現在，孤身一人，信息閉塞，喊天不應，喊地不應，真是棋輸一著，自作自受。

走進土村，驟時變得熱鬧。村民聚集一處，在鄉(xiāng)長院子前議論紛紛。看見村外一群人領著某人過來，村民們退開一線將他們放行。在穿過村民圍起來的空道時，尤風聽見有人在說：“……那伙盜匪猖狂啊，要是不抓住，還不知要鬧出多大事體來哩……”

她停步陡然回身看著說話的那人，那村民被她一眼盯得有些驚愕，愣愣地竟閉住口忘了詞。李村村長將她拉回來，說：“走，去見鄉(xiāng)長。”尤風這才緩緩起步往前走進院子大門。

鄉(xiāng)長是個老頭，慈眉善目，面相就是個大善人。他坐在屋里案桌里側，兩邊各自坐著另外幾個鄉(xiāng)吏，烏頓便是其中一個。

“到今天為止，已經有不少的鄉(xiāng)民們來報告村里遭了竊，司馬，你掌治安，這事你怎么說？”

這里的司馬不是人名，是官名，郡以下地方行政機構均設司馬，掌管軍馬和地方治安。

這個鄉(xiāng)司馬一臉頹喪，唯唯喏喏道：“這個，小人還在巡查當中。”

“那查出什么結果了嗎？”

“還……還沒，不過眉目倒是有一些。”鄉(xiāng)司馬抬眼看了看鄉(xiāng)長。

“什么眉目，你且說。”

“前兩天，李村李大不知為何在各個村子里打聽這幫盜匪行蹤，小人知道后就派人去尋他查問。可一直沒找著李大，這其中恐怕有點關聯(lián)。”

“李大？”鄉(xiāng)長正于腦海中搜索此人相貌，忽聞屋外一個清亮嗓音說道：“鄉(xiāng)長，李大是我給喊去的，他沒回來，我想他是被歹徒抓走了。”

屋內各人俱是一嚇，回頭來看，見是一個相貌清俊少年，粗衣臟布，破了幾處。這都沒什么，只這頭發(fā)……

鄉(xiāng)長皺了一下眉，說：“你是什么人？”

李村村長趕緊湊上前去回答：“回鄉(xiāng)長，這就是那伙盜匪里的其中一人，前兩日小人來尋過您，恰巧您不在，讓李二通消息給您，您就說先帶回去。這不，聽您從王村回來了，我就又把他帶來給你處置了。”

鄉(xiāng)長布著粗厚皺紋的臉驀然放松，笑道：“我想起來了。你說他是那伙盜匪其中之一？”

村長俯著腰點點頭。

“有證據嗎？還是他自個兒承認了？”

“這……”村長一臉愕然，不知如何作答。

尤風笑著鞠了個躬道：“鄉(xiāng)長您好。我叫尤風，來自王村，和王村王翦是好朋友，不信您可以找他來問問。村長冤枉了我，可您也別怪他，大家都是抓賊心切，免不了犯些錯誤，只要咱們及時改正，將那伙盜賊捉拿歸案，也當是將功贖罪吧。”

村長氣得虎眼一瞪一瞪的。尤風看看他，瞇眼呵呵一笑。

鄉(xiāng)長笑了兩聲，從地上站起來走到她跟前，仔細端詳一番，笑道：“你說李大被盜賊抓走了？何以如此肯定呢？”

“鄉(xiāng)長，您呢也先別問這么多，當務之急抓住盜賊是要緊，您要是信得過我，給我?guī)滋鞎r間，我一定找到那賊窩的據點。”

鄉(xiāng)長回過身去問鄉(xiāng)司馬：“司馬，你認為如何？”

鄉(xiāng)司馬走過來，瞥一眼尤風，便說：“鄉(xiāng)長，既然這個尤風言之琢琢，何不讓他試試。不過幾天，礙不了大事。如果他真行，還省了咱們不少工夫不是嗎？”

鄉(xiāng)長有些鄙夷地笑一聲，道：“行了，那就這樣吧。尤風，我給你三天時間，能嗎？”

“能。不過還要煩請鄉(xiāng)長先告訴我，盜賊都去過哪幾個村？最近一個向您舉報的是哪個村？”

鄉(xiāng)長用頭點著鄉(xiāng)司馬：“你告訴他。”

鄉(xiāng)司馬轉身拿了一張簡約東鄉(xiāng)地圖過來，從北至南方向指給尤風：“你瞧，我們的村落是這樣分布的，從北往南分別是木村，朱村，爾村，土村，李村，劉村，王村，金村，平村。最近一個來報案的是平村村民，其中除了爾村和我們這里土村沒有盜賊行竊過以外，其他幾村都有被盜現象。從起始到現在大約已有一個月的時間。”

“那你們是什么時候知道的？也就是說是哪個村先來報案的？”

“朱村，半個多月前。”

尤風疑惑：“這半個多月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找出？”

鄉(xiāng)司馬搖頭。尤風看不明白這搖頭究竟代表的自己的無能呢，還是這群盜賊太厲害，藏得太深。

“每個被偷竊的人家有沒有被反復偷竊的情況？”

鄉(xiāng)司馬點頭：“有，而且很多。但損失財物數量倒是不多。這是很奇怪的一點，我一直都沒弄明白。有時候明明可以拿得更多，可是他們不拿了。”

尤風想了一陣。這明擺著偷竊是掩飾，如果真的是掩飾，那這一群一定不是什么善輩，只怕背后有更大的陰謀。

她想過以后又問：“最后一個是平村，再往南就不屬于東鄉(xiāng)了。那他是什么時間來報的？”

“昨天，昨天下午。”

尤風暗一忖，忽然想通了一個事情，偷竊是從北至南的，那這群盜匪就應該是從北邊過來的，然而每家每戶幾乎都有反復被盜的情形，這說明什么呢？盜匪該不是集體行動，而是依次相約而來會合的。但是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他們?yōu)槭裁匆猛蹈`來做身份的掩飾？想來只有一個解釋，就是為了轉移官府的視線。

可什么人要轉移官府的視線才能辦事，才能辦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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