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一個星期里有三四天,葉生要和光夏一起搭地鐵回家。葉生說順路,但他從不說自己住在哪里。
城市的地鐵大概是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在狹小的空間里,你會和許多素不相識的人發(fā)生肌膚接觸。剛到這座城市的時候,光夏特別害怕搭地鐵,她總是局促地站在角落里,害怕陌生人的身體碰到自己。她幾乎不穿暴露的衣服,一回家就趕緊洗澡,好洗掉身上那一股讓她覺得不舒服的“地鐵味”。
然而現(xiàn)在,她的面前站著葉生,他面向她,一手插袋一手拉著她身后的拉環(huán)。因?yàn)閾頂D,時不時地往光夏身上撞,光夏感覺到他的手臂幾乎是要貼到她的臉頰上。
奇怪的是,這一次,她并沒有覺得厭惡。
因?yàn)榭康媒?,她能感覺到他皮膚上的溫度,仿佛一小股熱浪,一波一波地朝她的臉上撲過來。那種感覺很像潮水,漲起來,又落下去。
光夏抬起臉看了眼面前的男人,男人微側(cè)著臉,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那眼神特別熟悉,光夏意識到這眼神似曾相識,仿佛是在哪里遇見過。然而是在哪里呢?她記不起來了。
他們一起吃了晚餐,并沒有什么理由,比如生日,或者節(jié)日什么的。葉生說一起吃飯,光夏說好,就這樣。
然后在接下來的散步里,他們走到了光夏常去的那座天橋,兩個人站在天橋上的晚風(fēng)里聊天。
光夏兩個手肘撐在護(hù)欄上,給葉生講她是怎么到這座城市來的,遠(yuǎn)方如同彩色溪水一般的車流閃爍著美妙的燈光,整座城市都流光溢彩,歌舞升平。她輕描淡寫,對過去的事情一筆帶過。
她直起身子,從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煙。
“介意嗎?”她看了一眼葉生。
男人搖搖頭,看著光夏在風(fēng)中點(diǎn)燃了香煙,猛吸了一口,微弱的火星在光夏的手指間一跳一跳。
“你三年都沒有回去過?”葉生問。
“對?!惫庀恼f。
兩個人都安靜下來,仿佛一幕電影放到一半突然卡帶,誰都沒想著接下去。光夏沉默地抽著煙,葉生在一旁看著遠(yuǎn)處川流不息的車流。
“你快樂嗎?”葉生突然問出聲。
光夏抽煙的動作一滯。
“我不知道?!惫庀难銎鹉?,仿佛在對天空說。
光夏邀請葉生到屋里坐坐的時候,葉生沒有拒絕。
這不是葉生第一次到光夏的住處,光夏的屋子沒什么變化,只是客廳的鳶尾花多了好些盆,其中一些已經(jīng)凋了,懨懨地搭拉著。
“怎么不丟掉,都謝了。”葉生問。
“由它們?nèi)?,反正沒占多少地方。你先坐,我去洗個澡?!惫庀恼f。
光夏在衛(wèi)生間洗澡的這段時間,葉生把房間好好地打量了一遍。比起一般女生,這間屋子顯然簡潔多了,沒有過多的裝飾物,甚至連窗簾,都是冷的灰色。
葉生注意到,唯一亮一點(diǎn)的顏色,就是門口鞋柜上的那一排高跟鞋,紅色的,紫色的,粉色的。但是卻沒有看到光夏穿過,她總是穿著一雙有些磨邊的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