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的時候，裴方敏將我拉到了衛生所。我停下腳步，因為在門口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臉。那張臉，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十六歲少女的臉，血青色的淤青爬在臉頰和額頭上，嘴角的血跡沒有擦干凈。這張看上去像是六十歲老嫗的臉，毫無生機的臉。

“進來！”裴方敏拉著我。

“你坐在這里等我，我去買藥?！彼屛易陂T口走廊的椅子上，“不要走開，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他就跑出了我的視線。

我坐在空曠的走廊里，聽見裴方敏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蹬蹬蹬蹬”地在走廊上回蕩。濃烈地消毒水味道直往鼻子里鉆，霸道，一點不留余地。

不知道等了多久，裴方敏還沒有過來，我有些坐不住，想過去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正打算起身，門口進來一個中年婦女，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樣子。

她一進來就四下張望，好像在找人，眼光掃到我這里的時候，她也已經走到了我跟前。

“噢，小姑娘，請問藥房怎么走？”她微笑著問我。

我剛要回答她，就被過道盡頭裴方敏的一聲“媽”給打斷了。

“媽——”裴方敏在走廊那頭喊道，朝這邊大步走過來，站到我身邊，“你怎么過來了？”

中年婦女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剛剛的笑容僵在了嘴邊，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的兒子。

“是你李阿姨打電話告訴我你在這里的，快跟我回家！”她沉著聲音說。

“媽，我幫朋友買點藥，一會兒就回去……”

“不行！你現在就跟我走……”中年婦女想要發作，又看到一旁的我，然后就停下說到一半的話，將裴方敏拉近旁邊的一間休息室。

我站在那里，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裴方敏母子倆和我一墻之隔，里面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媽，這事兒你別管，是我自己的事情?！?

“什么叫你自己的事情，我不管能行嗎，你怎么這么不學好，和這種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什么不三不四，知秋是個好女孩?！?

“好女孩？好女孩能干出這種事情鬧得全校都知道？好女孩能跟有老婆孩子的人廝混吶，我看你是拎不清……”中年婦女幾乎是吼起來。

我和他們只隔了一扇半掩著的門，聽著他們越來越高昂的聲調，想了想，還是把手插進口袋里，踩著步子走出了醫院的走廊。

回到家，黑漆漆的沒有亮燈，我有些慶幸。

剛準備脫衣服睡覺，對面隔著一張布簾的床上，母親翻了個身。

“這些天你都在做什么，為什么總看不見你呢？”母親的聲音很小，帶著擔心和難過。

我脫到一半的手停下來，在空中無所適從地停了兩秒，然后放下來，我想了想。

“這些天培訓課程很多，太晚了就在同學家過夜了?！?

母親再沒有出聲，我知道她沒有睡著。

我和衣躺下，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