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走了之后，郭映凰將自個栓在內室良久。再推開門，面上平靜得出奇，只是眼皮子略微浮腫。

“將我隨房臥一道捎入宮的那兩壇子女兒紅取來。”郭映凰繃著臉朝下頭吩咐道。

紫蘇料想皇后定是從夫人那兒得知了什么，深知主子的性子隨時都可能惹出什么岔子來，心里頭無端地惴惴不安起來。

文德殿

“不出陛下所料。此次周文質任環洲知州，果然暗中大肆征稅，中飽私囊。使得羌人揭竿反叛。”被趙禎指派為體量安撫使的范雍，三言兩語將這次的西羌之亂帶過：“可見西羌部落首領廝鐸論，確早有叛變之心！”

“范文公也已安然抵達夏州，與夏州首領拓跋明德達成協議。”趙禎將范仲淹寄來的密函丟入熊熊燃著的篝盆內。

原來趙禎早已察覺西羌首領存有異心，而周文質則是引蛇出洞的食餌。西羌畢竟是彈丸之地，兵微將寡。勢必要向同為藩部首領，且又鄰近的拓跋明德求援。然，范仲淹革職一事，想必也僅是個幌子。目的在于，假借回鄉發喪之名，行切斷羌人后援之實。聲東擊西，此計不可謂不妙啊！

旁聽的李迪這才恍悟，誠心拜服道：“此計可謂一石二鳥。陛下心思縝密，設想周到，老臣拜服。”

“不然。當是……”趙禎狡黠地揚起嘴角，雙眸盈滿了睿智：“一箭三雕。”

被邀往密議的幾位宰臣，正霧里看花，辨不清真假，外頭傳來了通報：王欽若的門徒——吳植有要事求見來了！

吳植被宣進殿，見同時有多位京官在場，也不在意。他今日前來，就是想借這個絕好的機會，讓自個翻身。

“微臣今日求見，是為冒死檢舉朝中一名大京官，沽名釣譽，暗中收受賄賂之事。此人——”吳植特意抬高了聲調，大聲道：“便是家師，刑部尚書王欽若！”

頓時，在場的宰臣皆明白了方才皇帝所謂的“一箭三雕”。而王欽若，自是最后那道肥雕肉。

“為師一日，恩逾慈母。你當真要大義滅親？”王欽若雖是奸佞之輩，但李迪也不恥吳植這等背信棄義的作風。

吳植唱做俱佳，狀似傷感地輕嗟：“外傅對吳植恩同再造，故而微臣更不能見他墮落至此，敗壞朝綱。”

“可有罪證？”趙禎見線放得差不離，開始往回收線。

“王尚書與殿中丞余愕沆瀣一氣，私相授受多時。微臣已查悉二人私藏官銀的地點。”吳植立刻改了對王欽若的稱呼，試圖撇清干系。一面呈上早先準備好的憑證：“望陛下明察！”

殿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是殿前司的阻攔聲：“皇后娘娘！后宮闔分不得擅入政殿……”

話未說完，一個本不該出現的人影，已然闖入了文德殿！

趙禎凝眉望著郭映凰踉踉蹌蹌地走到殿前，草率地作了個揖，臉上還帶著不自然的紅暈。

“皇后該不是誤闖文德殿罷？”趙禎的嗓音，比腳底下的花崗巖更冰冷。

郭映凰不禁打了個冷顫，略略清醒了些許，說道：“臣妾明白私闖政殿理當論罪。還望陛下聽完臣妾的請求，臣妾甘愿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