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相所言在理，后宮不得干政?！眲⒍鸩慌葱?，落落大方地坐回次座：“好比本朝太祖皇帝曾親自題碑‘不以南人為相’?！?

“南人輕佻，執(zhí)政必定衰敗！”寇準(zhǔn)一臉倨傲，很是不以為然。

劉娥點頭，又問：“據(jù)悉，經(jīng)你舉薦的翰林學(xué)士楊億、吏部尚書丁謂人等，可都是南方人吶……”

“為興我大宋江山社稷，饒是任人唯賢，不分地域！”寇準(zhǔn)不假思索地回答。

仿佛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答案，劉娥滿意一笑，雙目包含慧黠：“既然吾輩都致力于共同的目標(biāo)，如此男女又有何差別呢？”

“這……”寇準(zhǔn)一時語塞。

其余殿下宰臣則紛紛點頭稱是，丁謂等人更是大加贊賞。唯有集賢院學(xué)士李迪一行，始終保持緘默。

見時機成熟，宣詔官在劉娥的示意下，取出學(xué)士院起草的詔書，朗聲宣讀：“眾臣聽旨——”

“朕膺昊天之眷命，惟天輔德。有壽春郡王受益，年少仁厚，勤勉好學(xué)，故而敕封其為皇太子，進(jìn)封昇王，賜名禎。以承宗廟，祗肅社稷……”宣詔官雙手合捧，目不斜視：“……追封信國公玄佑為周王，賜謚號悼獻(xiàn)……”

大慶殿外

出門的時候還是昏天暗地，一路快馬加鞭趕到大內(nèi)，居然天已蒙蒙亮！真懷念二十一世紀(jì)的交通工具??！

好在宋代集市業(yè)非常繁盛，現(xiàn)在這個時辰，隱約能夠聽見從御街傳來早市的吆喝。

牛兒在大慶殿邊門旁擺動鞭子似的尾巴，郭映凰透過車窗瞪著鋪滿梨花瓣的走廊出神。想起那天風(fēng)掬起車簾的一幕，也是落花遍地……

“現(xiàn)下能弄到孔明燈么？”郭映凰突發(fā)奇想。

“二姑娘可難倒小的了，這季節(jié)哪兒還有孔明燈吶……”小廝撓撓頭：“蓮花燈成不？”

“不成不成！”這時代，燈芯都是棉線編的，沒燃多久就炭化了！郭映凰撇撇嘴，比出五根指頭：“給我弄筆墨、檀皮紙、棉絮、柳條和酒來！”

又朗聲補充道：“一定得是燒酒，記住了?。　?

文德殿

敕封典禮一畢，站殿官們一個個如蒙大赦，像從篩子里漏出的水流，自文德殿魚貫而出。各歸各的走成一團(tuán)，有些則借機相互寒暄一番。

只見張懷政不知拉著郭允恭說了些什么，郭副使一臉大驚失色，連連擺手：“恕老朽不能奉陪！得罪得罪！”

一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抓住劉娥的指尖：“母后?！?

綿軟的童音像一縷撥開塵土的清風(fēng)，吹拂著劉娥緊繃的面頰有些暖意。頷首，不自覺放柔了語調(diào)：“皇兒？”

“兒臣以為……”元寶似的精巧唇瓣一張一合，趙受益……現(xiàn)在該喚作趙禎，顯然有些局促。

“如何？”劉娥挑眉，唇角上掀，俯視他的角度帶著無形的壓迫感。

“只因片面之詞……就斷定德妃娘娘的罪，是否有些草率？”趙禎一鼓作氣，只覺得手心里劉娥的指尖驟然降溫。

趙禎的小手自母親松開的掌心滑落，劉娥的視線不曾移開：“信國公一案已成定局，是非對錯自有刑部及大理寺定奪！”

沉吟許久，趙禎毅然昂起頭與母親直視，目光灼灼：“上清宮對御那晚，母后為何要蓄意激怒德妃娘娘？”

“嘩啦啦”狂風(fēng)中搖擺的樹枝甩了屋檐雨聲一片——

“皇兒這是……在質(zhì)疑本位么？”風(fēng)刮得燭火忽明忽暗，照著劉娥的半邊臉孔越發(fā)陰霾。掌燈女使提著修剪燭芯的剪子，在殿外哆嗦著卻沒膽量入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