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茹這才看清在場的狄青。不看倒也罷了，這一看，不覺三魂丟了七魄。直到歐陽修一聲輕咳，方回過神，雙頰緋紅。囁嚅半天，才將張鏡塵如何受了委屈，如何又晉封的事體交待清楚。

“說是禁中嬪御品級已許久不曾變動(dòng)。這回要將所有才人以下的嬪御位分，皆晉升一級。那張才人可不就成了美人？”香茹咽了口唾沫，又道：“聽聞官家已下令中書省代為擬旨，明日便要晉封吶！”

張鏡塵是趙禎心尖上的人，晉封是遲早的事。只是本以為少不得也得等到張鏡塵誕下龍子之后。不過這丁含玉未免太沉不住氣，張鏡塵的胎氣也動(dòng)得正是時(shí)候……

話雖如是說，郭映凰卻覺得心底也似那外頭的天氣一般，潮得難受。

“你覺得張才人如何？”郭映凰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道。

就方才香茹開口那會(huì)子，歐陽修已然識趣地領(lǐng)著狄青告退了。現(xiàn)下整個(gè)二堂僅余她主仆二人。

香茹歪著腦袋想了一下，答：“婢妮不知。不過禁中上下皆道張才人品貌端方，平素待人禮讓恭謙，進(jìn)退有度，德行操守?zé)o一不為尚佳。據(jù)聞今次官家本欲封她為妃，也是她一力婉拒吶！”

“那便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郭映凰了然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自打那晚與趙禎從音律談到人生，又到家國大事，一切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何時(shí)，她也開始像其他女眷那樣，爭風(fēng)吃醋起來？

郭映凰趕忙甩開心頭那抹不該有的思緒，即便她要永遠(yuǎn)禁錮在這深宮之中，她的自尊也決不允許自個(gè)與別的女子分享情郎。

帝王之愛，她要不起。

***

寶慈殿

每月初一、十五，是各闔分嬪御前往劉太后所居寶慈殿，晨昏定省的日子。

今日不設(shè)早朝，劉娥將諸闔分招至身側(cè)。自個(gè)著一身桑蠶絲拷金邊煙色曲裾，裙裾處以彩線繡上了山水圖，依舊是雍容華美不減半分。

郭映凰不想自個(gè)無心插柳柳成蔭。在螯蟹宴上為了自救，手繪的一襲山水紋禮服，已在汴京街知巷聞。成了城里婦人乃至待嫁閨女們的新寵，尤其在命婦間頗具口碑。一時(shí)間，隨處可見以山水、花鳥圖繡于衣衫上的女子，行走于大街小巷。這種繡法，被時(shí)人稱之為“宋繡”，也做“閨閣繡”。

見劉娥悠然地坐于主位之上，底下依次按分位落座了后妃。

幾名青衣官婢手捧攢盤步入殿閣內(nèi)，從主到次，依依為每名嬪御上了茶盞。

盞內(nèi)是今年春日方進(jìn)貢來的御苑玉芽，芽心處銀光閃爍，一經(jīng)沖泡，茶葉如銀針根根分明。形、色、質(zhì)、趣俱全，實(shí)為珍品白茶。劉娥帶頭微吹飲啜，其余闔分也跟著默默品茶，無一人敢率先開口……

才解了足禁的丁含玉見狀，汲了一口茶水，回味片刻，無不炫耀地說道：“這御苑玉芽飲著爽口，瞧著趣致。聽說還有透毒散熱、滋陰潤燥之效，我們女兒家飲用更是妙極。含玉尚在閨中之時(shí)，每逢入暑，爹爹便會(huì)托人捎了來與我。”

“丁賢妃果真好福氣。這細(xì)色五綱內(nèi)的貢茶乃是茶中珍品，別說我等，怕是皇子公主都千金難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