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賢妃果真好福氣。這細色五綱內的貢茶乃是茶中珍品，別說我等，怕是皇子公主都千金難求……”接話的是尚爾嵐，一手捻起絹子掩著嘴笑，眼神在眾女眷之間飄忽：“莫怪乎都說丁左相有通天的本事。”

丁含玉面有得色，本欲再說幾句。劉娥透過垂掛前額的珠翠瞥了她一眼，令她無端端心頭一悸，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六月初六乃元始天尊賜書的日子，也是崔府君壽辰。按照慣例，美人以上品級的嬪御，當悉數與予前往觀中降香。”手里托著茶盞，劉娥慢悠悠地說道：“以往這些事體都是予與楊太妃共同操辦。眼見予年事漸高，身邊又多了你們些個貼心的……合該尋些能干的，來替予分憂了。”

“依臣妾看吶……”尚爾嵐媚眼橫波，笑著道：“圣人娘娘聰穎絕頂；丁賢妃雍容華貴；張美人蕙質蘭心……倒是個個都堪此大任。”

“嗯。不錯。”劉娥啜一口白茶，不知說茶不錯，亦或是尚爾嵐舉薦得不錯。

張鏡塵一手托著腰肢，徐徐起身。一臉受寵若驚的模樣，朝著劉娥一欠身：“蒙太后娘娘和婕妤錯愛，臣妾雖資質愚鈍，但也不敢推卻。可如今臣妾月份已大，行動多有不便，唯恐心有余而力不足。”

郭映凰本就覺得劉娥的話別有用意，又見尚爾嵐無端獻殷勤，心中已然生了警惕。正思忖著該如何答話，坐于側下方，已晉封為才人的馮思璇忽然掩面極輕地打了個噴嚏。

循聲望去，見馮絲璇以袖口半遮著臉，悄悄朝她使了個眼色。而以苗楚彤為首的嬪御們，則個個呆若木雞地端坐在那兒。

郭映凰心念一動：劉娥是甚么樣的人？思來想去，這回看似放權的舉措，指不定便是為了試探誰正覬覦后宮掌權的位子。如若一時大意應了下來，可不就著了她的道？郭映凰頓時感到手中的杯盞無比燙手，趕忙擱回茶托內。

“映凰畢竟資歷淺薄，行事又諸多莽撞，許多事宜還要仰仗母后提點。崔府君生辰乃是祖制大事，映凰斷不敢草率應下。至多替母后打個下手罷了。”郭映凰回答得倒還機靈，既不推托，也不應從。

劉娥眼皮一掀睨著她，目光精銳，似是在審度她話中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郭映凰叫她看得全身不自在，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打量半晌，劉娥才施施然移開視線，轉而落在丁含玉身上：“丁賢妃怎么說？”

丁含玉早便躍躍欲試，一經示意，迫不及待便起身道：“既然諸位娣姒如此謙讓，含玉也就不遑多讓了！”

“娘親打小便手把手地教導含玉，如何主持家中中饋。對此，含玉可謂駕輕就熟。”丁含玉說著頗為得意地沖郭映凰嘴角一揚：“圣人娘娘畢竟太過年輕，各種環節或許不知。這儀鸞司、車輅司、左右金吾街仗司……可是一個都不能落下的。”

見丁含玉如數家珍的模樣，眾人不覺暗暗好笑。看來，丁謂是自幼便想將丁含玉當作未來國母般養育了？當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茶涼了，撤下去罷。”劉娥皺著眉吩咐，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擱在攢盤內。這才抬眼去看站了許久的丁含玉：“丁賢妃倒頗有乃父之風，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兒。如此，予便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