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露月花燈(二)
- 浮生劫,美人闕歌
- 沐谷
- 3553字
- 2014-02-26 19:06:42
剎那間凌悠的心中幾乎是凍結的,是啊,因為她的一時生氣她在自己喜歡的人的面前溫婉可人的形象竟受到了破損,而這一切,都源自于凌卿這個女人!她咬著牙,眼淚已經醞釀在眼眶周圍:“九殿下……悠兒,悠兒一時說錯了話,望九殿下原諒。”
裴修看著凌悠眼中的淚光瑩然,心底不屑的笑了聲,面上卻帶著理解似的溫柔笑意和過去無二。
這時門童帶著一個腳步匆匆的老人來到前堂,凌寬問道:“這是誰?”
凌老夫人道:“最近我的頭疼病又犯了,那王大夫開的藥總不見好,卿兒便為我請來了奉歷鎮里最有名的徐大夫,誰想服了他開的藥方,我的頭疼病有了好轉,今日我約了他再來看看。”
裴修道:“可是那徐仁書?”
老者微微彎腰謙虛道:“正是在下。”
裴修笑了笑,朝凌寬稱贊道:“這徐大夫在民間可是有再世華佗的稱號,傳聞他治愈頭疼病是出了名的好,凌卿姑娘這是找對了人啊。”
凌卿幽幽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凌寬哦了一聲,態度也轉為溫和:“那就麻煩您了。我母親頭疼病多年一直不見好,往后就有勞您多操心操心。”
徐大夫憨厚的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
蕭氏一聽是再世華佗,她憂心的開口:“徐大夫,我女兒……昨日腿磕傷了,請來的大夫也說不易下床行走,可是今日是花燈節,她怎么也要出門。您來幫著看看,是不是真的沒有辦法出門?”
凌悠有多喜歡九殿下蕭氏心中當然明白,露月花燈節雖是聽是一個賞燈的節日,可真正去看的多以夫妻愛人為主,所以她也不想凌悠錯過這樣的一次機會。
凌悠面色頓時白了白,見徐大夫上前要診斷尖聲道:“不要不要!我不要他看病!走開!”
凌老夫人的臉色極為難看,手重重一拍茶桌厲聲道:“鬧夠沒有!詆毀你四姐和你六弟!還不珍惜你母親的一番好意!不知悔改不思進取!我看你根本就沒有悔過!剛才大夫還說你腿傷嚴重根本就走不了路,怎么?聽到有花燈節就可以走了?我看這其中分明有古怪!來人啊!壓著她!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如剛才大夫所說有什么嚴重!”
凌悠腳底發軟,眼淚已經流成了一道晶瑩的小溪,她求救的望著蕭氏,蕭氏卻只在乎女兒的腿傷,徐大夫上前看著紫紅的膝蓋,用手輕輕的按了按,覺得奇怪的眨眨眼,最后不免心中疑問又嗅了嗅,凌寬看不明白,便問:“徐大夫,這腿傷您為何要聞?”
徐大夫站起身,失望的搖了搖頭,凌悠一把扯住他的衣角,他卻不理的抽了出來冷聲道:“凌老爺……方才請來的大夫真是說了不能下床行走這樣的話……?”
凌寬立即反應道:“是當朝王太醫,為我凌府已診治了已二十多年了!不會有假!”
徐大夫似是想不明白,妙玉良凝視著他的雙眼,生涼如水:“徐大夫有話直說,莫不是我妹妹的腿傷很是嚴重?”
蕭氏心中一急,聲音都抖的不行:“徐大夫!您倒是說呀!悠兒年紀那么小怎么可以落下隱疾?”
徐大夫一字一句道:“五小姐根本不是什么腿疾,在下認為她是將一種鳳仙花的花朵磨碎后加入紅色涂料畫在了膝蓋上,只要運用得當,這個顏色兩三日里是洗不去的,起初在下診斷不出五小姐有任何不對的地方所以才聞了一下,確實……有花朵的香味。”
一聽到自己的所為被揭穿,凌悠面如土灰,額頭已經沁出了冷汗。
妙玉良垂下眸子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不露聲色,是了,這整件事其實是她一手安排,就在昨日離開凌老夫人的靜菊園后她同彩衣白靈特意路過佛堂,那里門口緊閉,里面隱約能看出一個跪地的身影,妙玉良心中不免奇怪便讓白靈盯梢著,果不其然,晚上白靈來報,那跪在佛堂的女子不是凌悠,而是她院內的一個丫頭,至于那佛經也不是凌悠所抄則是有人代寫,若是有人追問起字跡為何不對時,凌悠便可以說跪著腿太疼,連帶著手也跟著顫抖所以才不一樣,而凌悠自己呢?在佛堂一旁的太師椅上坐著剝桔子吃……妙玉良也同樣猜到以凌悠的個性來說,即便是找人受了她的苦也不能就這么隱忍,所以苦肉計是遲早之事。正巧碰上露月花燈節,妙玉良本無興致,但看凌悠后她忽然就想出了那么一場戲,當晚立即寫信命令凌府護衛快馬加鞭把信函交予九殿下裴修說是約他共賞花燈節,不想這裴修今日還真到了,的確有些出乎意料,另一方面,她又借口祖母的頭疼病犯了希望徐大夫提前幾日于今日趕來就診,一切的一切,都發生的那么剛剛好,這一下,當著九殿下八公主出丑,凌悠啊凌悠,不知道你這一回該怎么辦。
果然凌老夫人氣狠了,對著凌寬罵道:“這就是你寵出來的好女兒!為了躲避責罰連這樣的事都做的出來!哼!丟人的東西!”
凌寬一時語塞,心里也早已將今日的一事全然理了一遍,凌悠這女兒!想必連王太醫都收買了!而這個腿傷其實也早有準備,本來一切都馬到成功,可惜裴修的意外到來打亂了她的計劃,實在不可理喻。
凌悠委屈的哭出聲來:“爹!祖母!悠兒錯了!悠兒不再犯了!”
蕭氏也被徐大夫的說辭給驚訝到了,她沒想到這個寶貝的女兒竟然會利用爹娘的心疼而特意演出這場戲,難怪剛才徐大夫要幫她診治怎么也不肯,原來如此。
凌寬不想再聽凌悠的說辭,揮揮手道:“來人把小姐帶下去,讓她在自個院子里好好反思一周,洪媽媽!你給我管著她親眼看她跪著抄寫佛經才可以,吃飯也不得同臺讓丫鬟送去,這一次誰都不得為她求情!”
凌悠恨恨的咬住唇,抬眸望著幾步外的妙玉良,都是你!都是你!若是沒有你我怎么會落到如此地步!我不會就這樣放過你!遲早有一天!我定要你以命償還!
絢爛秋陽之下,妙玉良靜靜側眸,凝望眼前將她恨之入骨的凌悠,展顏微笑。
裴修看到此處心里已然猜的了七八分,而凌卿寫信于他讓他前來也不過是故意讓他看到她安排的第二場戲罷了。不……并不是故意讓他來看,而是她要讓凌悠的形象在凌府失信!她明知凌悠的腿傷是假卻不在第一時間拆穿,而是讓所有人都對她抱有同情心之后選擇沉默,當自己如期而至后,便借著露月花燈節的借口說要同自己出游,這對喜歡自己的凌悠自然是萬般不行所以她裝作堅持要一同出游,不想凌卿卻準備了徐大夫這樣的后續準備,于是謊言被揭穿,凌悠的行為理所當然的引來了眾怒,接下去等待她的,可是第二番苦難。
再一想,裴修看著妙玉良目光直直,眼神也越發深濃。
妙玉良悠然抬目,笑的毫無毒害:“九殿下這般看凌卿是為何?”
裴修收回眼神,上前幾步佛袖掃去妙玉良肩膀上掉落的青絲,語氣柔軟輕幽僅能他們二人間才聽的見:“四小姐一番好心思啊,連我都被算計了。”
妙玉良后退兩步語氣恬淡:“九殿下說的話凌卿聽不懂。”
說不出的情緒,裴修只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兒遠比自己所想的復雜,她的一雙極淺眸子里空蕩蕩仿佛抓不到任何思緒,荒涼?冷寂?都無法概全。
凌寬看著裴修這樣注視著凌卿心下一涼,這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一個太子不夠又接著一個九殿下?這未免也太邪門了,雖然這個女兒是漂亮,但……僅僅是容貌比她優秀的女孩也多得是,那為何?越想越覺得離奇和不可思議,越想越覺得以前那個面相師說的一點都不錯,這么想著他喜笑顏開道:“申時已過,八公主九殿下就別再耽擱,路上的花燈節已經開始了。趕緊過去看看吧,卿兒,玩的開心。”
妙玉良揚起微笑:“知道了父親。”
說著,她上前牽過凌透的手轉身要走,不想凌透卻是抽走,問他怎么了,他只是沉默不語便是怎么也不肯讓妙玉良牽他,妙玉良無奈的笑,也就由著他去了。
太陽從天邊漸漸墜下來,渲染了整個天空。遠處巍峨的山巒,在夕陽的映照之下,披上了一層金黃色顯得格外的瑰麗,云朵似是被火燒紅了一般一直綿延了整個奉歷上空。妙玉良撐著傘,耳邊聽著裴靈溪對夕陽的贊美。
裴靈溪回過神,奇怪的看著妙玉良手中撐著的油紙傘問:“卿兒,這會沒有下雨為何你要撐著傘?”
妙玉良微笑,語聲溫柔如春夜暖風:“凌卿患有眼疾見不得強光。”
“怎么會?”裴靈溪惋惜道:“卿兒如此美麗的一雙眼睛竟然患有眼疾?可是叫了太醫來看過?真是看不好了嗎?”
妙玉良低下頭,裴靈溪這一問還真讓她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這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太陽要是刺眼的話我容易眼疼落淚罷了。這些年凌卿也習慣了這樣撐傘的日子,并不覺得對生活有何妨礙,勞八公主擔心了。”
凌透揚臉看她,這個女孩眼底的冰霜依舊,她為何如此呢?在她的身上是不是也發生過什么呢?不然她為什么似乎對一切都迎刃有余掌控的很好?那么她對自己的好呢?是不是也別有目的?不……即便如此,她也是將他拯救的那一個人。這一點,無論時間怎么流逝風景怎么改變都不會變。
妙玉良似是感應到了凌透的視線便低下頭,又執意伸手抓住他的手捏了捏凌透的手心:“六弟你冷不冷?怎么穿那么少就出來了?”
凌透一時怔忪,臉上一紅立即垂下頭:“我一點都不冷!”
妙玉良巧笑嫣然,這凌透,自那夜后的態度簡直讓她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不過今天下午從他對凌老夫人的態度來看已經是很成功的一步。
半響,卻聽凌透冷冷道:“相比我來四姐的手也很冷,可還好?”
妙玉良身形僵了一僵,隨即目光柔和低笑道:“四姐當然好,六弟不必擔心,倒是六弟,你應該很少出來玩吧?今日的機會難得,可要好好的抓住哦,四姐陪著你,你要買什么四姐都給你買,但說無妨。”
凌透心頭驀然一暖,他惑人的雙眼里兀然浮出一絲笑,笑意漸至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