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校已經是晚上，宿舍樓下的宿管阿姨告訴我有人找我。已經好幾天，連續在宿舍樓下等我。我問是誰，阿姨說不清楚，沒有留下名字，是一個很高的男生。

我一下子就猜到是誰。

不想理會，我們已經兩不相欠，再沒有關系。我回到宿舍倒頭就睡，困極了。

第二天，還睡著，就聽見樓下林嶼森的聲音。他在樓下大聲喊我的名字。我一陣錯覺，以為自己睡在當年的小閣樓里，他來叫我一起去上學。

抓起鬧鐘，已經十一點。宿舍早就人去樓空，只有我一個人。我起床，打水洗臉。

收拾好了，外面那個固執的聲音還沒有停止。我想了想，抓起桌上的錢包，走下樓去。

正是上課時間，宿舍樓外面沒什么人。我一出去，就看到林嶼森。彼時他蛻變得更加標致，面孔干凈，身材高大勻稱。他已經從那個青澀的少年，長成了英俊的男人。只是隔了很遠都感覺到他的憂郁，從空氣的彼端游弋而來。

我知道躲不過，于是朝他走過去。

他一聲不吭，站在我面前，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我突然于心不忍。

我往食堂走，他跟上來叫我。

“莫言……”

我轉過身，這樣干凈溫柔的男子，卻因為我如此痛苦。也許冥冥之中，我們都有前世相欠的人，所以這輩子無論如何在劫難逃。

“我們去食堂，邊吃飯邊說吧，我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很餓。”我說。

他松了一口氣，露出淺淺的微笑，點頭說好。

“莫言，這么久都沒有你的消息，你過得好么？”林嶼森看著我大口吃碗里的拉面，溫柔地問。

“挺好的?！蔽翌^也不抬。

“我在信里說來看你，你沒有收到？我在你樓下等了你三天，你去哪里了？我很擔心你?！?

他說要來？我是真的不知道。去廣州回來直接就去找文森特，算算已經很久沒有去看信箱。也可能我壓根就是不想再收到他的信，我早已決定要丟棄那一段回憶，連同林嶼森這個人。

“莫言，我的論文在省里獲了獎，學校有意將我保送去加拿大念研究生，如果順利的話，明年就會出國……”他兀自絮絮叨叨。

我仰起臉看他，他清秀的臉上寫著驕傲和憧憬，我知道，他希望得到我的肯定。我一個小小的肯定，他就會欣喜。他還是當年巷子口那個靦腆羞澀的單純少年，可是我卻不再是那個一貧如洗的喬莫言。我的身體里，有太多揮散不去的記憶和沉淀。

“那很好，你應該把握機會。”我淡淡地說。

他有些落寞，垂下眼睛，“莫言，我放棄了，我不想出國。你知道，我不能沒有你。”

我拿手抹嘴，這么多年，依然沒有改掉這個壞習慣。

“莫言，畢業了我會到N城來，我會在這里工作，再也不走。”他說。眼神閃爍，像兩輪夜半皎潔的皓月。他會做到，我不是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