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去找長金喝酒去的，長金家的日子過得恓惶，但長金不是務(wù)農(nóng)的料，整天就知道收拾把玩他那些寶貝疙瘩葫蘆，幸虧長金他娘給他娶了一個勤快媳婦金娥，要不是金娥，我估計(jì)長金早就餓死了。

長金又在院子里曬葫蘆，擺了整整半個院子，葫蘆都曬得黃了，他又一個一個翻著轉(zhuǎn)向。我說長金我請你喝酒，長金說那好得很么，就放下活計(jì)和我正要抬腳出院門，他媳婦就喊我，我說長金你在外邊等我。我到院子里，金娥悄聲對我說：“你跟長金也算是兄弟，你得幫我勸說他，讓他干點(diǎn)正經(jīng)事，別整天務(wù)弄葫蘆了，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他不當(dāng)家不知道柴米貴，我說他又聽不進(jìn)去。”金娥說著眼圈就紅了，我慌得手足無措，忙滿口答應(yīng)。長金在院子外喊我，我就給金娥說，嫂子我走了，金娥點(diǎn)了點(diǎn)頭。出了院門我看見長金在院墻根下小便，見了我就問我金娥給我說的什么？我沒好氣地說讓你出去掙錢哩，懶慫，就知道吃，悶得和你那葫蘆一樣。長金就嘿嘿的瓜笑，說我就那一個愛好么。

我突然有了個想法，我拉著長金的手我說：“長金，你那雕刻好的葫蘆有多少？”長金說他收拾了一木倉。我就給長金出主意，讓他把那葫蘆拿一些去洋縣城里賣。長金迷糊著眼，說：“這也能賣錢？”我說能的，我以前上學(xué)時在一本書上看過，你這叫工藝品，手工制作的，城里人肯定當(dāng)寶哩，改天我們拿上幾個去縣城賣著試試。長金眼睛都亮了，拍著我的肩說：“兄弟啊，你到底是念了幾天學(xué)堂的文化人，你給老哥我指了條明路，這東西要是能賣錢，以后賺了錢咱們哥倆平分。”我是沒在意長金的話的，我想，如果能賣錢，他們家的日子就好過了，金娥也就不受苦了。長金的娃都六歲多了還上不起學(xué)，整天屙屎尿尿和泥巴，臟得和土豬一樣。

我和長金去街上虎軍開的酒樓上喝酒，說是酒樓，不過是虎軍租的榮祿家的一間街面房，置了幾套酒桌椅凳，門口立了個木牌，上面寫著：酒菜具備，葷素皆有。虎軍見了我們以為是來混吃混喝的，連招呼的話也沒有一句，搭理也不搭理我們，還不讓我們進(jìn)去。我火氣就冒上來了，我最看不慣這類長著狗眼的人，我從兜里掏出兩張紅太陽揚(yáng)了揚(yáng)，我看見虎軍在愣了一下后臉上立馬堆滿了笑容，把我們像是當(dāng)成他親爹一樣，陪笑著親熱地往酒樓里拉。他臉生的圓，吃得肥頭大耳像是圈里待宰的肥豬，他一笑那兩個眼睛就陷在肉里看不見了，讓人看了膩得惡心，煩的想吐。

長金喝了好多酒，雖然是啤酒，但喝多了也是會醉人的。地上扔的空瓶子到處都是，幾碟花生米被我嚼了個皮兒都不剩。長金一晚上都興奮著，笑得像花兒一樣甜，像陽光一樣燦爛。他喝醉了，我只好把他扶著回了家。金娥嫂子埋怨道：“咋喝了這么多啊。”我說：“嫂子，我給長金指了條發(fā)財(cái)?shù)穆罚烀髁司菩阎笞屗o你說吧，我走了。”我走到院門口時聽見金娥對我說了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