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星給寶慶他爹選的墓地就在我爹娘的西邊，我和幾個精壯小伙抬了棺材放在墓穴里，孝子賢孫們就開始填土埋人。這個時候喇叭，嗩吶等樂器就齊聲響了起來，哀樂催人淚下，天義叔的幾個兒女就開始聲淚俱下地哭喪，說是哭，實際上是干嚎，女人們的嗓子尖脆，傳至我耳朵里像殺豬一樣聒噪。一時間，哀樂聲，哭鬧聲夾雜在一起吵得我心煩意亂。等到填土填得有半人高了，眾人就都像鳥獸一樣散去了，一個人就這樣突然間沒有了，真讓人不習(xí)慣。我順路去看了看我爹娘的墳?zāi)梗业鶋烆^上有個窟窿，不知是老鼠洞還是蛇洞，我拿土坷垃填實了，就坐在墳地里給我爹娘訴說，“我活的苦啊，爹”我說，“你以前總打罵我，現(xiàn)在我想讓你打我?guī)紫露紱]機會了，你在下面誰給你裝水煙袋呀？我的娘啊，你以前總說我們家的瓦房沒有紅剛家的樓房高、氣派，你這一走，我將來把樓房修好了誰住呀？”我無聲地哽咽著，心里疼得難受。我站起來看見不遠處臥了一條通體鮮紅的長蟲，我就離開了，村里的老人說紅長蟲是神蟲，莫非剛才那是我爹或是我娘化了身來看我？我釋然了，我爹娘還是牽掛著我的。

不遠處三嬸收拾農(nóng)具準備要回家，我看她顫顫巍巍地不利索，就幫她把鋤和背簍扛上。路上三嬸看了看前后沒人就說：“悶娃，寶慶他爹，你天義叔是被嚇死的你知道吧？”我吸了一口涼氣，眼珠子瞪得像牛眼睛，莫非水成那貨說的是真的？三嬸接著就給我說了事由：寶慶他爹在鎮(zhèn)上是騎小三輪拉貨拉客人的，開春他拉了一對夫妻，送到指定地點，夫妻倆下車就走了，一個小塑料包卻從身上落在了車里，寶慶他爹拆開看了看，天哪，里面竟然是三萬塊錢，他趕緊將錢揣在懷里騎三輪車飛一樣回了家，自此就沒出去拉貨拉客人了，每每被村里人問及為什么不出車便推說是心臟病又犯了。后來那對夫妻打聽到寶慶他爹的家，也就是我們白馬村，找到白天義家里問寶慶他爹是不是撿了錢，寶慶他爹抵賴說沒有，那夫妻倆說那錢是剛賣了所有的苞谷和油菜給人家還賬的，甚至跪下來給寶慶他爹哀求磕頭，白天義一口咬定沒撿，那夫妻倆只好像軟柿子一樣回了家，聽說不久就吊死了。寶慶他爹患有心臟病，前一陣子睡醒下床時看見床前臥了兩條碗口粗的長蟲，嚇得從炕上溜到炕下，兩腿一蹬就嚇死了。聽給白天義穿壽衣的幾個人說寶慶他爹一臉驚恐相，口張得大，眼睛也鼓得像蛤蟆。后來人們說那兩條蛇是那對夫妻變的來找白天義償命的，要不然平白無故地哪里來的長蟲么。

我想，人是不能貪橫財?shù)模涣x之財，取之有禍。我娘常說因果報應(yīng)，這大概就應(yīng)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