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十七行 為生計陳義丁貨場賣苦力 天落淚瀕死女童遇救星
- 同是天涯淪落人
- chen36375098
- 2676字
- 2010-12-19 09:51:02
已是夏天,上海火車貨站的裝卸苦力們背扛大箱大包,往返于車廂與堆碼貨場之間,其中老者、弱者步履艱難。裝卸工中,陳義丁肩扛大麻袋一只,連哼帶咳而行。少刻,他一步趔趄,似感不支。牛崽大步流星地趕了過來,接過麻袋就走。
“牛崽,我還行。”
“老板,你先歇一會,就幾包了。”
“牛崽你也歇歇吧,少掙兩個錢,夠糊口就行了。”
“哦,我知道了。”
牛崽扛著那麻袋快走幾步,將麻袋往一車廂上一扔,拍了拍滿身的灰塵,轉身與陳義丁同坐在鐵軌上,釋負而息,陳義丁掏出竹煙袋,低頭緊吸。
“老板,我看小姐她們興許就根本不在上海了,要不怎么我們來了一年多了,連她們的影子都沒有看見。”
“牛崽,上海這么大,我們又整天在車站扛包裝車,每天遇到的,看見的都是車站上的這么些人。秀英她們是不會到別的地方去的,他們一定在上海,也知道我們一定會到上海來找她們的。不過就算在上海,她們沒事也不會到車站來的,所以不容易找到她們。我看以后我們不能再這么下去了,我們每天少扛幾趟,少裝一車,不要現在這樣白天拼命的干活,晚上一回到家里就倒頭便睡,沒一點空余時間。少扛幾趟就可以早點回去,就可以到街上到處走動走動,說不準會碰上她們的。”
“說的也是。老板,回去吧,今天差不多了,夠吃飯的了。”
“太早了點吧,是不是再等一車。”
“算了吧算了吧,你剛才不還說以后早點回去嘛。”
“那好,走吧。唉!”
一垃圾遍地,兩邊的房屋低矮破舊,污水橫流的臟亂小街,街上的行人大多精神不振且衣著破爛,一看就知道這里是上海一貧民集中的生活區。陳義丁、牛崽在這條街上且走且談,在路過一小包子店的時候,陳義丁說:“牛崽,去買幾個包子,饅頭也行,再買點咸菜,回家就不用做飯了。”
牛崽應聲“好的”就向包子鋪走去,買了幾個包子就走。在路過一里弄口,看見在靠墻的一個臭氣薰天,蠅聲嗡嗡,蛆蟲遍地,老鼠爭食的垃圾堆時,一衣服邋遢不堪,頭發臉面污穢不已的瘦小女孩使兩人停住了腳步。那小女孩坐縮在墻邊哭泣,說是哭泣,不如說是一種氣若游絲般的抽泣,聲音已經小得無人聽見。
陳義丁、牛崽走至女孩跟前,憐視片刻,長嘆一聲后搖頭欲走。
牛崽:“老板走吧,在上海,這樣可憐的孩子多得很,天天都能看得見。”
陳義丁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返身在女孩面前蹲下:“孩子,你在這里做什么?”
女孩不語,瘦小的污臉上一雙大眼睛里充滿了害怕和乞憐的目光。陳義丁:“孩子,別怕,你在這里做什么?”
女孩:“找吃的,我餓,我兩天沒有吃一點東西了。”
陳義丁:“啊,你兩天沒有吃東西了。”連忙從牛崽手中拿過兩個包子:“給,吃吧孩子。”
女孩睜著大大的眼睛,緊緊地望著陳義丁和牛崽,生怯怯地用顫抖著的小手接過一個包子,少刻便不顧一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其餓態,其讒相,催人淚下。
陳義丁:“你慢點吃。孩子,你慢點吃,不要噎著,你看,吃完了還有。”
牛崽:“是的是的,吃完了還有,你看,有好多,你慢點吃。”
陳義丁:“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你娘呢?”
女孩邊吃邊說:“我娘被人家捉去了,抬走了。”
陳義丁一驚:“捉去了,抬走了,這是怎么回事?你是從哪里來的?你娘是怎么被人抬走的?”
女孩:“爹死了,我娘帶我來大上海討飯吃,那天晚上,我和我娘在橋下面睡覺,有三個男人來了。他們打我娘,我娘打不過他們,他們就用布往我娘口里塞,塞得我娘喊都喊不出聲音來了,他們就把我娘塞進一個好大的麻布袋子里面抬走了。”
牛崽:“抬到哪里去了,你怎么不追?”
女孩:“我追了,追了好遠。我哭,我喊娘,他們就打我,打得好痛,我拖著麻布袋子不放,他們就踢我,踢得好重好重的,后來把我踢到地上了,還說要是再追再喊就要把我扔到河里去淹死我。”
陳義丁:“你叫什么名字,幾歲了?”
女孩:“我叫引弟,快十歲了。”
牛崽:“什么什么?你有十歲了,還這么矮小,象五六歲一樣的。”
陳義丁:“這有什么奇怪的,窮人家的孩子嘛,穿沒穿的吃沒吃的,象她這樣十歲的孩子看起來好象只有五六歲的多得很。那么引弟,你以后怎么辦呢?”
引弟:“不知道。好多在這里路過的人都說我會餓死的,爺爺,我好怕死。”哭:“我不想死,我還要找我娘的。”
陳義丁:“唉——!”他看了看牛崽,牛崽看了看引弟,點了點頭。
牛崽:“怪可憐的,老板,我看……”
陳義丁:“引弟,來,你起來。”
引弟坐著不動,大眼睛中淚水滿眶,她乞憐似地望著陳義丁,搖了搖頭。
陳義丁不知道她搖頭的意思,起身牽住了她的小手:“引弟,你站起來。”
引弟:“哎喲!哎喲——”
陳義丁連忙放手:“引弟,你怎么啦?”
引弟:“痛,我痛,我不能站,我的腳不能站。”
牛崽聞言,立即蹲下身子,將引弟破成條片的褲腳往上一翻,只見引弟的一條小腿又腫又青,血跡斑斑,一個很大的傷口糜爛發炎,濃、血并流。
牛崽心疼地:“老板你看,她的腳都爛成這個樣子了,真是作孽啊,這么小的孩子怎么受得了啊。引弟,你這是怎么啦?”
引弟:“那天,我在灰堆里撿到一根骨頭,一只大狗看見了,搶去了,還咬了我一口,出了好多血,我就不能走路了。我是前幾天在地上爬到這里來的,現在爬也爬不動了。”
陳義丁痛徹肺腑,連忙將引弟抱起,老淚橫流。
牛崽:“引弟,跟我們走,來,叔叔背你走。”
陳義丁:“對,引弟,好孩子,跟我們走。”
說著,陳義丁將引弟放在牛崽背上。
引弟:“爺爺叔叔,你們真的要我嗎?”
陳義丁:“要,要,你以后就跟著爺爺和叔叔吧。”
引弟:“昨天有個穿長衣裳的叔叔也說要我,可后來又來了三個人,他們說,這么小,還要好幾年才能賺錢,又要給我診腳,劃不來,那叔叔就不要我了。還重重地把我摔在地上,摔得我好痛好痛的,痛得一下都動不得了。爺爺叔叔,你們這回真的要我嗎,不摔我嗎?”
陳義丁:“要,爺爺要你,叔叔也要你,爺爺叔叔一定要養活你。”
引弟突然地:“我要下來,我要下來,叔叔,你放我下來呀!”
牛崽:“引弟,你的腳爛成這個樣子了,不能走的下來做什么,別動,叔叔背你回家去。”
引弟:“不,不,叔叔,我要下來,你快放我下來呀。”
她的舉動使陳義丁和牛崽都很愕然。陳義丁:“牛崽你就把她放下來吧,看她到底要做什么,也許是被那些壞人給嚇壞了。”
牛崽:“引弟別動,叔叔不是壞人,不會騙你的。”
引弟:“我知道我知道,叔叔快放我下來。”
牛崽只得小心地將引弟放了下來。著地處,只見引弟忍著劇痛往地上一跪,向著陳義丁和牛崽連連磕頭。二人大悟,牛崽連忙又將引弟一把抱起,心疼萬分。
牛崽:“還怪懂事的。”
引弟:“我娘帶我出來討飯的時候,告訴我要是遇上了好心人就要下跪給人家磕頭,心里還要求觀音菩薩保佑人家的。爺爺是好人,叔叔是好人,我給你們下跪磕頭,求觀音菩薩保佑爺爺和叔叔。”
陳義丁輕撫引弟小頭:“引弟說得對,爺爺是好人,叔叔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