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她給江在民打了電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姑娘要是自己不愛惜自己，我也管不了，以后出事了別怪我。”柳燕淑絕口不提自己怎么罵那些難聽的話，她不知道這些話給心舟造成了多么大的影響和心理負擔(dān)。以致在今后的幾年里，只要她和男的說話，就不知所措，甚至在內(nèi)心深處憎恨自己，鄙視自己。江在民告訴心舟說：“以后想看什么書告訴我，爸爸給你買，或者到咱院的圖書館去借，爸爸這次回來給你辦個借書證，以后你可以借回家里看，但有一點你可要向我保證，必須把數(shù)學(xué)成績提高，聽到?jīng)]？”心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憂，她想就算爸爸讓她看書媽媽也不會答應(yīng)，只要看到課外書就會逼她還給人家，如果拖延還會撕書以示威脅。

過了這個難熬的暑假之后新學(xué)期開始了，心舟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學(xué)習(xí)，初一的基礎(chǔ)沒打好，確實是很吃力，平面幾何也讓她叫苦不迭。老師說讓大家做題目的時候腦子里建立起空間感，有能力的加上立體空間的想象力，因為初三的立體幾何會更難。心舟明顯已經(jīng)嚇壞了，她看到各種形狀就頭疼。代數(shù)的難度也增加了，更讓她無所適從。只有小娟的成績和她保持在同一水準，還算是有所安慰。

不止代數(shù)幾何讓她們害怕，新增加的物理也讓人抓狂，老師的普通話講得十分不標準，有時候講完后好多同學(xué)都沒聽懂。膽大的同學(xué)會提出來讓老師重新講一遍，再一次講解有的同學(xué)能明白有的還是不理解，心舟就是第二類學(xué)生，很快小測驗的成績出來，心舟的物理勉強及格，代數(shù)幾何都不及格。給她們教幾何的老師是媽媽教研室的主任，據(jù)說是帶重點班出身，家長都非常希望張老師能給自己的孩子教書，由于要打理學(xué)校的一些日常事務(wù)，所以學(xué)校只給他分了兩個班上課，為了保持公平起見，是抽簽決定的。心舟有幸在張老師的班里上課，柳燕淑著實松了口氣，自己就不用為她的成績擔(dān)心了。

有一次上幾何課老師讓大家算三角形的角度，心舟想破腦袋也算不出來，她拿著量角器直接在圖上量，寫下答案，張老師看到搖搖頭，下課之后把心舟叫得到辦公室問話，柳燕淑在一邊看著，覺得十分沒面子，不停地插嘴。張老師說：“這樣吧，你媽媽是咱們學(xué)校的老師，我想把你們幾個學(xué)的不大好的同學(xué)請到咱們教研室里開小灶，每天下午的第三節(jié)課，其他同學(xué)在教室里自習(xí)，你們幾個就到我這來學(xué)，給你們補補課，爭取趕上其他同學(xué)。”柳燕淑聽到這些還是挺高興的。于是從第二天起，心舟，小娟和其他四個同學(xué)就按照張老師的要求，去補習(xí)幾何。

所謂的補習(xí)就是張老師拿一些題給大家做，做不出來或者做錯了，老師再講解。心舟對這種形式很不喜歡，有時候聽不懂也假裝聽懂了，她覺得自己都這樣了，再努力也沒用了，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張老師對心舟格外的關(guān)心，每次都讓心舟坐在自己的旁邊，講完第一個問心舟懂了沒有，讓心舟既慚愧又內(nèi)疚。柳燕淑對張老師心生好感，自己去倒水總順便幫張老師帶上一杯，有時候在菜場碰到新鮮的菜就忍不住給張老師買點。張老師的愛人和兒子都在老家，他在這邊也沒個親人，住在學(xué)校附近的單身宿舍里，柳燕淑覺得他挺可憐的。

張老師的另一個身份是主任，他出于自我保護，本能的和柳燕淑保持著距離，平時的交往也僅限于同事間的交流和不關(guān)痛癢的家常話。張老師長著國字臉，讓人心生敬畏的那種正直氣質(zhì)令人過目不忘，除了有時喜歡去外面打打牌之外也沒什么愛好。雖說數(shù)學(xué)好的人打牌通常都不賴，偏偏他是常敗將軍，他的那些工資除了寄給老婆孩子以外都用來貢獻給牌友了。有次工資沒及時到位，牌友還追到學(xué)校里要賭債，這讓張老師很難堪，校長也為此找過他談話，讓他以后堅決不能賭博，以免引人口舌。一個男人，身在外地，除了上班也沒什么娛樂，盡管學(xué)校三令五申，他還是私下里一直打牌，每次校長問起他來，他都很堅決的說自己已經(jīng)戒了。他可不能再因為和女同事的作風(fēng)問題被人抓了小辮子，多少人眼紅他的位子他心里十分清楚。

盡管每天都去老師那補習(xí)，成績卻總是提不上來，漸漸的心舟灰心了。一天她和小娟去學(xué)校外面吃午餐，正巧碰到班上的體育特長生朱建，他下午自習(xí)課都是不上的，要到體校打籃球，文化課也是想來就來，不想來就去外面閑逛，就和他的名字一樣有主見。雖然成績是一塌糊涂，不過他并不擔(dān)心，以后可以上體校，成績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朱建告訴她倆：“蓮湖公園那邊的新華書店有古代文學(xué)圖書展，想著你倆喜歡看小說，給你倆說一聲。”

周六上完半天課之后她和小娟結(jié)伴去了書店，在書的海洋里徜徉了一下午，晚上回家媽媽問她下午干嘛去了，她說沒帶鑰匙去小娟家學(xué)習(xí)去了。星期天她繼續(xù)編了去學(xué)習(xí)的理由，又和小娟去了書店，逛了一早上，她去小娟家吃的中午飯。小娟的媽媽準備的電飯鍋蛋糕和好多美味的菜，吃飯的時候她媽媽對心舟噓寒問暖，搞得她心里暖暖的，她第一次見到也是第一次吃到別人媽媽做的菜，簡直覺得幸福死了。中午在小娟家睡午覺，看著她家高高的像帳篷一樣的穹頂，感到很神奇，心舟從來沒見過如此樣子的建筑，覺得自己像井底之蛙一樣，沒見過世面。

下午她倆繼續(xù)去書店看書，看到眼睛累到不行，決定去公園看看綠色的樹放松一下，兩人挽著胳膊慢慢的走著，突然看到她們隔壁班的幾個男生在亭子里抽煙，他們招手示意她倆過去。鄭峰說：“怎么到這來了？”心舟看見男生覺得心慌，沒說話。小娟說：“我倆到書店看書，看累了出來逛逛，你們呢？”“看不出來呀，在諞韓傳，你倆抽煙不？”諞韓傳是閑聊的意思，類似于四川話里的擺龍門陣。鄭峰說著就把煙遞過來，小娟搖搖頭擺擺手。鄭峰說：“怎么？怕了？老師又不在，怕什么。”“就是，怕啥！”另外幾個男生起哄著。小娟伸手接了一根，也給心舟拿了一支，抽的第一口嗆得嗓子冒煙，心舟眼淚都憋出來了。鄭峰說：“第一次抽都這樣，這金絲猴不好抽，慢慢習(xí)慣了就好了。”

心舟小娟繼續(xù)學(xué)著適應(yīng)，別說這樣子還真有點與眾不同，用現(xiàn)在的話說那是酷。過了一會，兩個初中生樣子的男孩子，叼著煙卷走了過來，鄭峰他們幾個把煙屁股往地上一扔，聚在一起向那兩個男生走去。鄭峰首先發(fā)話：“伙計。”那倆男孩沒吭氣，鄭峰上前推了一個男生一把，其他幾個人把兩人圍在當(dāng)中開始打，不下兩分鐘兩個男生倒地抱著頭也不敢大聲叫，鄭峰他們打過癮了讓兩人爬起來，說：“把煙掏出來，錢也拿出來。”一個男生顫顫的拿出煙和錢，那個沒錢的又被踢了幾腳之后，鄭峰說：“滾。”場面就像古惑仔一樣，很MAN。

鄭峰這樣的男生在學(xué)校被稱為流里流氣，如果他哪天不在學(xué)校讀書而是在街上專業(yè)混的話，會被稱為韓皮（閑痞的音譯，陜西話里閑念韓，小混混的意思）。學(xué)校門口經(jīng)常會聚集一些各路的混混，校長不得不下令，誰和這些人有來往一律警告處分，嚴重者記過。心舟和小娟看到之后并沒覺得心驚膽顫，他們班里也有一伙男生老是在下課的時候打人，隔一段時間就換一個人打，有時候只要看不順眼就打，有時根本沒有理由想打誰就打誰。同學(xué)間也不敢舉報，被打的同學(xué)也不敢上報，再說見識過鄭峰他們在公園里的所作所為沒覺得當(dāng)混混有什么不好，很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