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在寸心的琴聲中,像風(fēng)一樣地過去了。
寸心穿了一件淺黃色衣裙,頭發(fā)松松的挽在身后,在鬢角別了一個淺黃色的花。
她走出房門時,就看到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兩個身影。
樓玉依然一身白衣。
而樓玉旁邊的男子,身著一襲深綠色長袍,墨發(fā)用一支翠綠的玉簪束著。
男子就像是從綠色里走出來的一樣,清新自然,不食人間煙火。
他的眼眸很是柔和的看著她。
“寸心,這是我皇兄,樓蘭。”樓玉走過來,向她說道。
他是召南的帝王,卻沒有帝王的那份霸氣。
她微微低身行了禮。
“顧姑娘不必行禮,今日上元燈節(jié),我們本來就是出去散心的。”樓蘭的聲音像清泉一樣清洌,聽著讓人很清涼。
他們一起向大街上走去。
“聽樓玉說姑娘的琴彈得很好?”樓蘭柔聲問道。
“如果你聽我的琴聲,你一定會以為彈琴的是他。”寸心說。
樓玉向樓蘭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嗯,皇兄,我們的琴聲真的很相似。”
“在這個世間,能遇到能彈出和自己琴聲一樣的人,應(yīng)該是一件幸事。”樓蘭說道。
樓玉抬眼看了看樓蘭,低聲說道:“我覺得寸心她應(yīng)該是皇兄的子期。”
“樓玉說你的簫可以和我的琴和鳴。”寸心說。
樓蘭笑著說道:“我的簫和他的琴倒是和鳴的很好。”
“所以我才說皇兄和寸心應(yīng)該可以和鳴的很好。”樓玉接道。
寸心揚(yáng)起一抹淡笑,她抬眼看到了萬火通明的大街。
大街上掛滿了花燈,將整個黑夜都照亮了。
她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暖意。
“寸心,要不要去放花燈?”樓玉看著寸心,問道。
寸心會心一笑,說道:“今日是出來過燈節(jié)的,如果不放花燈,還是過燈節(jié)嗎?”
他們笑著向一個燈鋪?zhàn)呷ァ?
寸心一眼就看到了那盞桃花燈,素白的燈紙上,是用筆墨點(diǎn)上的數(shù)朵桃花。
寸心伸手去拿。
一雙手已經(jīng)先她一步拿到那盞燈。
“尋花,你說這盞燈好看嗎?”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從她旁邊傳來。
她轉(zhuǎn)身,看到了一個女子。
她的心有些震驚。
因?yàn)檫@個女子的美。
寸心從未為任何事任何人震驚過,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為一個女子的美而震驚。
她還看到了她旁邊的人——江尋花。
江尋花也看到了她,江尋花看著她,笑著問道:“顧姑娘也來放花燈?”
寸心點(diǎn)了點(diǎn)頭。
“寸心,”樓玉說道。
顏若看到樓玉時,忽然放下花燈,對江尋花說道:“尋花,這個公子長得真美啊,”
“有你哥哥美嗎?”江尋花笑著說道。
顏若看著樓玉,說道:“當(dāng)然——沒有,這世上,誰也比不上他。”
樓蘭一直深深的看著這個女子。
并不是因?yàn)樗拿溃皇撬o他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顏若也看到了他。
顏若也凝視著樓蘭,過了很久,她才輕聲說:“我們以前一定見過面。”
原來她也感覺到了。
“我也是。”樓蘭回道。
“皇兄,我們?nèi)シ呕簦俊睒怯駟柕馈?
“老伯,請問一下,桃花燈還有嗎?”寸心看著站在對面的老板問道。
那位老伯揚(yáng)起一個很慈祥的微笑,說道:“姑娘,不好意思啊,那盞燈是最后一盞了。”
寸心溫聲回道:“沒關(guān)系的,老伯。”
“姐姐喜歡這盞燈啊,那我送給姐姐好了。”顏若笑著看著寸心,將燈遞到了她手上。
寸心抬頭,望著顏若,柔聲問道:“你不是喜歡這盞花燈嗎?”
“我是喜歡這盞花燈,但是因?yàn)榻憬隳阆矚g,所以我就送給姐姐。”顏若回答道。
“若,我們走吧。”江尋花在顏若身后說道。
顏若轉(zhuǎn)身,眼中有些迷離看著江尋花。
若……
他也是這樣叫她的……
他還好嗎……
她忽然想起那雙浩緲如星空的眼。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寸心看著她,問道。
“顏若。”顏若有些恍惚的答道。
“顧姑娘,那我們就先走了。”江尋花向寸心微笑了笑,就拉著顏若離開了。
“寸心,走,我們到那邊去放花燈。”樓玉淺笑著說道。
“好。”寸心拿著花燈,和樓玉走到河邊。
河邊有很多年輕的女子和男子,他們都在河邊放花燈。
“皇兄,你也很久沒出來過了吧。”樓玉轉(zhuǎn)身,看著走在他身后的樓蘭說道。
樓蘭淡淡的回道:“嗯,記得上次出來還是去年你生辰。”
寸心已經(jīng)走到河邊,蹲下了身子。
她將花燈輕輕放到了水里。
雖然她有些不舍,但她還是放了手。
有些東西,不管你有多喜歡,你總是會放手的,而且還是心甘情愿的放手。
她十指相和,閉上眼,許下她的心愿。
她嘴角揚(yáng)起一抹淺笑,站起身,一轉(zhuǎn)身,她感覺腳下一滑,她已掉進(jìn)了水里。
雖是初春,水卻還是徹骨的寒,她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她只聽到有人在叫救命,好像是樓玉的聲音。
在她以為自己快要死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有一個很溫暖的懷抱將她抱在了懷里。
她終于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
在她昏迷之前她費(fèi)力的睜開了眼,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燕南陌?
她揚(yáng)起一抹苦笑,暈了過去。
當(dāng)寸心醒來的時候,她感覺到了照在她臉上那抹溫暖的陽光。
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不過她知道,這是王府。
她側(cè)過身,看到了樓玉。
他正趴在她床邊,她的手被他握在手心。
他墨色的頭發(fā)散了一地,眉目柔美如月光。
她忽然伸手去撫他的臉。
樓玉長睫微顫,然后睜開了眼。
他嘴角揚(yáng)起一抹笑,像陽光一樣,溫暖。
“寸心,你終于醒了。”他伸手去撫她的長發(fā)。
“這次我欠你一條命了。”寸心看著樓玉,溫聲說道。
他靜靜的看著她,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道:“是燕南陌救了你,我和皇兄都不會水。”
她聽了,轉(zhuǎn)過身,看著窗外。
“樓玉,我有些餓。”她忽然說道。
“好,我去拿吃的過來。”樓玉轉(zhuǎn)身走出房門。
原來昨天真的是他。
也許昨天不管掉到水里的是誰,他都會救,而不是因?yàn)樗穷櫞缧摹?
本以為,今生,他們已經(jīng)兩清了。
她卻還是欠了他一條命。
她揉了揉有些疼的頭,躺下,又睡著了。
“寸心,你醒醒啊,”樓玉柔聲叫著。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樓玉。
“樓玉,我肚子好餓。”她虛弱的說道。
他將她扶起來靠到他身上,然后端起旁邊的粥,一勺一勺的喂她。
“寸心,皇兄昨天回宮之前說,以后有機(jī)會一定要聽聽你的琴聲。”樓玉喂著她,說道。
寸心說道:“我想,以后一定會有機(jī)會的,寸心也想聽聽他的簫聲。”
樓玉將碗放下,扶她躺下,掖了掖被角,柔聲說道:“大夫說你需要靜養(yǎng)幾天,你就先好好待在這里。”
“好,”寸心看著他走出了門。
寸心一直昏睡到晚上才完全清醒過來。
她似乎聽到掩門的聲音。
她睜開了眼,很輕巧的起身,換上夜行衣,掠出窗。
她的身形很快,快得連一絲聲音也沒有發(fā)出。
她直接輕步落到了將軍府的東苑。
燈還亮著,她就站在窗外,看著屋里。
地上的酒壺很多,燕南陌坐在紅色的地毯上,手里還拿著一壺酒。
他雙頰微紅,兩眼迷離似霧。
很明顯,他喝醉了。
屋子的門沒關(guān),她走進(jìn)屋里。
她是一個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所以她來了。
“燕將軍。”她看著燕南陌低聲說道。
聞聲他緩緩的抬起了頭,看到她時,嘴角一陣苦笑。
“喝醉了真好。”他呢吶道。
她坐在他面前,凝視著他,過了很久,她才輕聲問道:“你真的這么恨我?”
他自顧自的提起他手中的酒,向嘴里倒了一口。
“你一定很恨我吧。”燕南陌有些迷糊的問道。
“我不恨你,我只是傷心。”她輕說道。
“樓玉他一定對你很好。”他忽然迷離的抬頭,看著她說道。
“好,他對我很好。”她看著他,說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覺得你和他在一起才會得到真正的幸福。”他說道。
“樓玉他……很好。”她說道。
他忽然扳過她的臉,深深一吻。
她靜靜的看著他有些迷離,還有些悲傷的雙眸。
淚就從她的眼角流了出來。
她緊緊抱著他,就好像下一刻就要生死相隔。
深夜的寒風(fēng),吹起了羅帳。
月光恰好照了進(jìn)來。
床榻上的兩人睡得很安穩(wěn)。
“清兒……”燕南陌昵吶道。
寸心睜開了眼,她嘴角揚(yáng)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起身,光著腳,走到床下,拿起地上的衣服,穿上。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看床上的燕南陌。
你我終究還是兩清了。
轉(zhuǎn)身,消失在了那片月色下。
風(fēng)煙嵐就在這時進(jìn)了東苑。
她推門就看到了地上的衣服,她走到床邊,看著燕南陌。
她很是溫柔的看著熟睡的燕南陌,過了一陣,她解開了自己的衣裳。
揭開被子,躺在他懷里。
月光照在她臉上,可以看到她甜蜜的微笑。
寸心有些疲倦的走進(jìn)屋,換下衣服躺進(jìn)了被子里。
她忽然覺得有些冷,一種徹骨的冷,她緊緊的抱緊自己。
當(dāng)燕南陌醒來的時候,他的頭還是有些疼。
他抬手揉了揉頭,當(dāng)他感覺到他懷里有一個人時,像被冷水潑了一樣,他迅速睜開了眼。
他側(cè)身就看到了躺在他懷里的風(fēng)煙嵐。
原來昨天晚上是她……
風(fēng)煙嵐就在這時睜開了眼,她看到他正凝視著她。
她臉一陣潮紅,低下頭,將頭埋在了他懷里。
“煙嵐,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他低聲說道。
“嗯。”她低聲應(yīng)道。
燕南陌起身換了朝服,向?qū)m里趕去。
今日朝上似乎很是平常,幾位大臣上奏完事之后,本已打算退朝。
“皇弟,你今日可有什么事要說?”樓蘭看著樓玉,問道。
樓玉抬頭看著坐在上面的樓蘭,即使身著玄黃,也給人以清新之感。
樓玉沉默了很久,才說道:“臣弟想請皇兄賜婚。”
樓蘭有些愣住了,他滿是笑意的問道:“不知是誰,能得皇弟青睞。”
“尚書顧木之女顧寸心。”樓玉回道。
當(dāng)聽到這個名字時,各位大臣都將眼光移向了燕南陌。
燕南陌沒有抬頭,但他袖內(nèi)的手卻緊緊的握著,努力讓自己不要顫抖。
下朝后,他走出了大殿。
燕南陌有些疲倦的抬眼,有些怔怔地看著樓玉的離開背影。
有些人,一時錯過,便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