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棲這一覺統共才睡了不到兩個時辰，第二日初之去叫她，見她眼底發青、甚無精神時嚇了好大一跳：“阿棲你昨晚幾時回來的？”程棲動作向來輕，昨晚她們睡下后都不知程棲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程棲原本腦袋便沉重，被初之這么一喊，只覺腦中一陣重鳴，頓時更難受了幾分。

“將近寅時。”程棲一邊揉著兩邊太陽穴，一邊疲憊道。昨夜她思慮甚深，即便是出了姚媚的屋子，卻并立即回后院，而是在外院的大堂坐了將近一個多時辰。

“怎的這么晚？”夏至也走過問。

“嗯。”程棲不愿兩人知祥太深，便草草答了句，“時辰不多了，我先去洗漱。”

洗漱之后，人精神了許多，程棲坐在梳妝鏡前，她本不喜胭脂水粉之類，但現為遮住眼底的青色，也不得不用了些。

眼見眼底的青色被完全遮住，鏡中的自己也不似剛起床時那般憔悴，程棲無奈的輕嘆一聲，后便拿起梳子正準備梳頭，卻不想腦海中會突然浮現如月毫無血色躺在地上時的情景，一怔，手中梳子悄然落地。

屋中三人皆被程棲這邊的聲音驚到，同時回頭，一眼便看見地上摔成兩節的梳子，以及臉色慘白的程棲。

“阿棲，你怎么了？”初之不禁擔憂的走來過問。

“是啊，阿棲你今早為何總是心神不寧？剛才洗臉時還差點淋了自己一身？”夏至也走過問。

“莫不是擔心等下勝不了我？”倒是顏雙可見此后便諷笑了聲。

“擔心？笑話，阿棲閉著眼都能勝你，用不著擔心。”夏至立即反駁道。

“是嗎？”聞言顏雙可明顯不信的笑了聲，“既是不擔心，那昨夜為何在外練習遲遲不回？”她一邊笑著一邊將程棲上下打量，又道：“只是程棲，這佛腳可不是那么好抱的，你昨晚辛苦半夜，應該沒什么成效吧？不然這會兒為何因擔憂而無精打采的呢？”

“胡說，阿棲昨晚才不是因為偷偷練習而不會來呢，她是有別的事。”初之反駁道。

“別事？何事？她昨夜可不就是偷偷去請教姚媚姑姑，然后徹夜練習？”

“當然不是。”夏至嗤笑道。

“對付你，阿棲自己就綽綽有余，哪里用得著去請教姚媚姑姑。”

“是嗎？即是如此，那你們倒是說說，她程棲深更半夜去找姚媚姑姑所為何事？”

“她。”初之剛欲回答，卻突然想起昨夜她和夏至去姚媚那兒找程棲時，程棲并未告訴她們二人她為何會在姚媚那兒。

“對啊，阿棲，你昨晚怎的那么晚還在姚媚姑姑那兒？”聞言夏至也顧不得與顏雙可爭執，而是轉頭朝程棲問。

程棲在三人的爭執中驚醒過來，她愣怔了好大一會兒，后才平靜的搖了搖頭：“無事。”

“真的？”夏至不相信的問。

“嗯。”程棲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初之，你梳好頭了吧？可否借梳子與我一用？”

“當然可以。”初之連連點頭，隨后回去將自己的梳子拿了回來遞給程棲。“阿棲，你別擔心，你一定可以勝過顏雙可的。”

“嗯。”

晨間時光在夏至初之及顏雙可三人的爭吵中走過，當四人一同來到內院大堂時其他人都已到齊，就是于媽媽和其嬤嬤兩人，也只是比四人略微晚到一步。

到底是年紀大了，于媽媽和其嬤嬤兩人精神看起來皆是不如程棲，臉上是怎么都擋不住的倦意。

“都到齊了吧？”于媽媽照例問。

聞言其嬤嬤掃視了眾人一眼，后點頭答道：“都到齊了。”

“嗯。”于媽媽疲憊地答道。“等下早課過后，先別急著用膳，都先去我那一趟，我有些事要問你們。”

“是。”眾人答道。

“那就散吧。”

“是，于媽媽。”眾人一邊答一邊退出大堂。

大抵是昨晚于媽媽有交代，是以雖然在場的大多數末席姑娘都猜到于媽媽等下要問的事情肯定與如月有關，但當其他人問起，她們還是都搖了搖頭，沒一人答知道，只說等下了早課便知。

夏至和顏雙可敏感，兩人見這些末席姑娘回答時神色有異，明明是一副害怕卻不敢說的樣子，便猜想出了大事，兩人也在同時想起早間程棲的異樣，于是便又同時看向程棲。

“阿棲，發生何事了？”

“程棲，你知道內情？”

夏至和顏雙可兩人一齊朝程棲問道。

“什么發生什么事了？夏至，你在問什么？難道于媽媽讓我們等下過去不是為了詢問我們功課？”見狀，初之也忍不住問道。

“自然不是。”夏至搖了搖頭，復又看著程棲：“阿棲，你今早心神不寧與此事有關？”

程棲既已猜到于媽媽意思，便自然不會在此時多說，因此也只是搖了搖頭，同那些末席姑娘一樣回答：“先去上早課吧，等下課便知了。”說完也不給兩人辯駁機會，率先朝自己平時上課的單獨院子去。

程棲上課時間向來比其他人長，等她下早課來到于媽媽院子時，關于如月死在末席院子水井這事已傳得沸沸揚揚。

“阿棲，你也來了？”初之一出于媽媽屋子便看到程棲，于是便跑了過來。

“嗯。”程棲點了點頭。“夏至呢？”

“還在于媽媽屋里呢。”初之答，后又湊到程棲耳邊小聲問：“阿棲，如月真的死了嗎？”

“是真的。”程棲點頭回到。

“你昨晚看到她了？”

“看到了。”

“她死后的樣子是不是很恐怖？”

聞言程棲一怔，她低頭望去，只見初之雖問的是不是恐怖類的話，可神情間卻盡是好奇著，全無其他人談起如月便害怕的樣子，便忍不住問：“你不怕？”

聞言初之也是一愣，后不解地反問道：“我為何要怕？”

“傳說，人死后會變鬼。”程棲輕聲道。

“我知道啊。”初之點了點頭，后又道：“可那又如何？”

“傳言鬼魂會索命。”

“嗯嗯，我娘也跟我說過這點。”聞言初之點了點頭，后又道：“不過我娘也說了，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我與如月無冤無仇，也跟她的死沒關系，所以即便她真的變了鬼，也是不會來找我的，她應該去找那個害死她的那個人。”

程棲從前總覺初之太過純粹，不適在這教私坊生存，總想等她長大后便找個機會提點她些，可如今看來，純粹也并非壞事，至少，她活得很坦蕩。

因著初之的話，從昨夜起邊盤桓在程棲心中的不安得到稍霽，程棲笑著揉了揉初之的臉，后亦是點頭道：“對，我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