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棲入教私坊已有四年之久，對坊中各樣人事皆已熟稔，其中亦包括初進教私坊那日見到的那位大人。

程棲聽坊中人講，大人姓顧名折桂，乃應天十七年榜眼。曾是朝廷年少俊朗的工部大人，后來不知為了何事，竟自請到教私坊來。且一呆，便是十幾年。

而且這位顧大人雖是教私坊最高掌事，可平時卻極少出面，許多事情都是吩咐于媽媽或者其他人去做，是以此程棲雖進教私坊已有四年，除去初進教私坊那日的見面外，每年也只有在立冬這日才見這位大人一面。

顧折桂和于媽媽兩人的到來讓原本還在三三兩兩交談的人都停了下來，一時間皆是轉頭望向門口方向。

程棲也隨旁邊人提示回頭，轉頭便看見正踏進大堂的顧折桂。

這位顧大人的身體似乎一年比一年差，臉色一如既往的白比寒雪，進屋時他雖將身體挺的筆直，卻很是吃力，每走一步都要喘一口氣，其步子更是搖搖欲墜，給人下一次提腳便會倒下去的感覺。

顧折桂之后是于媽媽。

今日的于媽媽身穿一身深色長袍，神情并不如平時見大家時的嚴肅，只見她滿臉卑微的走在顧折桂身側后方，神情緊張，兩手虛托，似乎是想在顧折桂不穩時及時扶住他，卻又不敢離顧折桂太近。

程棲看著兩人進屋，正欲收回看向門口的目光，卻在瞬間捕捉到一道紅光，于是目光便停在了那里。

果不出程棲所料，繼顧折桂和于媽媽之后，下一個進屋的果然是姚媚。

平日便非紅色不穿的姚媚今日依舊是一身火紅，頭上發簪的垂珠一直吊到肩膀上，隨她每走一步而搖晃，發簪中心的紅寶石在夜光下亮眼奪目。

進屋時她橫掃了整個大堂一眼，目光雖慵懶，卻讓人不敢忽視，特別是當那目光落在程棲身上時，程棲明顯感覺到了那目光中有不一樣的東西閃過。

想來四大首席今日是約好了要與顧折桂和于媽媽一同來的，繼姚媚之后，門口又出現了一道亮麗身影，自是位分在姚媚之后的秋舞姑娘。

許是將要出嫁的原因，今日的秋舞姑娘并不似平時那般濃妝艷衣，一身淺色長裙讓她身材愈發顯得亭亭玉立，淡妝下的容顏親近美麗。

秋舞之后是四大首席中排位第三的水汵姑娘。

這位姑娘性子溫柔平和，是四大首席中最沒有架子，也是大家公認的最好的一位。

水汵姑娘來自南方，說話時總是不自覺的帶著江南女兒常有的儂腔，令人聽之心悅，若是開口唱曲的話，更是令人聞之流連忘返。

爾后，便是四大首席之末的阿搖姑娘。

與水汵姑娘的溫柔好相處恰恰相反，阿搖姑娘性子冷淡，平素不喜與人交談，即便算是跟在她身邊的初之，四年來與她說過的話也是一只手可數。

然比起性子冷淡，這位阿搖姑娘還有一點令人尤為好奇。比如她明明琴技了得，卻從不出教私坊，來教私坊尋樂的人也從不會點這位姑娘，而她的首席之位卻從未被動搖過。用夏至的話講，這位姑姑簡直是教私坊中一個同顧折桂一樣驚奇的存在。

隨六人進屋，這教私坊的所有人才算全部到齊。

落座后于媽媽吩咐人將早已做好的菜肴端上座，隨后朝顧折桂一看，見其點頭后便端著酒杯站了起來：“今日適逢佳節，我教私坊一年中也唯獨今日才能得空，是以我在這里代大人祝大家佳節快樂。”

顧折桂身體不好，不能飲酒，每年之酒皆是由于媽媽代替，是以大家見于媽媽端起酒杯時都不覺奇怪。

“謝大人，謝于媽媽。”眾人端著酒杯站起齊聲道。

“難逢佳日，今日不講規矩，是以接下來大家都自便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