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別苑

慕容瑾帶著柳瑤一路走來這里，卻并未與她搭話。

柳瑤見慕容瑾只是獨自一人，路上也動過幾次溜走的念頭。可又想到自己此番惹了宇文皓，若是沒有慕容瑾庇護，必然之后的日子不好過。雖說自己命不久矣，可還是想過得舒坦些。

二人剛剛跨過大門，就見阿青迎了過來。

“公主，事情可還順利？”

慕容瑾打了個哈欠，懶懶地道：“縱使宇文皓是國舅爺，可本公主也能治得了他。”

“大都督果然威武，竟然連皇后也敢得罪?！?

只見一個英姿颯爽的紫衣少年從正堂出來，走到慕容瑾面前拱了拱手。

“阿姐有勞了，阿思替我姨母謝過?！?

慕容瑾瞥了柳瑤一眼，道：“你不用謝過，要謝就謝這位女俠。她行俠仗義，還不忘把我的名頭也帶上。這論起來，我也該謝謝她了。”

柳瑤尷尬地一笑，忙附和道：“不必，不必。”

“這位就是柳瑤姑娘吧?！蹦饺菟夹χ鴽_柳瑤一抱拳，“姑娘俠義心腸，慕容思誠心敬佩?！?

柳瑤正待再謙辭一番，卻見慕容瑾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自己，忙將口中的話吞了下去，只是看著慕容思笑了笑。

“阿思，你還是早些回府吧。”慕容瑾道，“此番宇文皓吃了虧，恐怕你嫡母會為難你娘親?！?

慕容思點了點頭，沖慕容瑾又行了一禮后匆匆而去。

“我聽說公主要出任大都督一職，原來是真的。”柳瑤沖慕容瑾嘻嘻一笑，“那就恭喜公主了，我就不在此處多叨擾。”

柳瑤正待要走，卻聽慕容瑾輕咳了一聲。

“你不想解毒了？”

柳瑤苦笑了一下，“公主說會給我白山雪蓮，恐怕只是想讓我心甘情愿去殺太后而已。我賤命一條，不敢奢求許多，還望公主讓我所剩不多的日子能安生?！?

慕容瑾聞言蹙起眉頭，“你以為我并非真心要為你解毒？”

“即便是有白山雪蓮，那也是極為珍貴之物，又豈是我有命拿來用的?！绷幙聪蚰饺蓁?，“公主救我一命，我自當為公主辦事。如今公主心愿得償，我于你已經是無用之人?！?

慕容瑾被她這番冷漠的態度氣到，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待壓住怒火后才重新睜開眼。

“你且隨我來?！?

慕容瑾拿出一個紫色錦盒，打開后里面是一顆藥丸。

“把這藥丸服下去?！?

柳瑤遲疑了片刻，但見慕容瑾一臉嚴肅，只得拿起藥丸吞了下去。

“這藥丸就是白山雪蓮磨粉之后制成的?！蹦饺蓁环餍洌D身走到榻邊坐下，“我先前確是有所隱瞞。這白山雪蓮一直在我的手里，但我也是真心要為你解毒。”

柳瑤感到自己的五臟六腑中涌起一股舒爽的涼意，又觀察她神情不似偽裝，再念及自己先前的猜忌不免慚愧。

鄭重地跪拜在地，沖慕容瑾拜了一拜，“公主大恩，于我如同再生。如若不棄，愿追隨左右，萬死不辭?！?

慕容瑾卻靠在榻上，輕搖了一下頭，“若是我挾恩圖報，讓你為我效命，那便與閔國謝家所為無甚差別?！崩^而抬眼打量了她一番，又道：“你可有去處？”

柳瑤聽到此問，心中不禁一陣凄涼。身上的毒已解，現今她不想再回到謝家那個牢籠，但她已無親人在世，孤身一人又不知該去向何處。

慕容瑾捕捉到柳瑤臉上透露著凄惶無助的表情，索性一挑俏眉，“如果你不知去向何處，倒是可以暫時留在我身邊，待你日后找到更合心意的去處可自行離去。”輕挽衣袖，端起見案上的茶碗抿了一口，“阿青和黃姑姑都沒有武功，我的確需要一個身手好的近衛?！?

柳瑤端正了身體朝慕容瑾又拜了一次，“瑤愿追隨公主。”

慕容瑾抬手示意她站起，“你的身手雖然不錯，但卻只是行刺之術。你可曾習過上陣殺敵的本事？”

柳瑤道：“我雖然是謝家訓練的暗衛，但大公子……”說到此處，她不免遲疑了片刻，又改口接著道：“謝良曾教習過我長槍，兵書戰策也讀過一些?！?

慕容瑾嘴角微微一翹，“好，從明日開始，我會繼續教你這些。當今亂世，若想成就功業，自當金戈鐵馬、恣意疆場?！?

柳瑤聞此言，心下微微動容。在此之前，她的念想不過是在這世間能安穩地活下去。即便有些打抱不平的俠義之心，卻也未曾想過征戰沙場和建功立業。

“說來慚愧，”柳瑤低頭淺笑，“我也算是翰皇室后裔，可卻淪落為只求茍活之徒。想來，著實不如公主的雄心壯志。”

“連年征戰，以致百姓流離失所。若想江山恢復承平，唯有天下一統?！蹦饺蓁L嘆一聲，“我雖力微，但也想盡心而為。”

柳瑤不禁暗暗敬佩慕容瑾。這位公主并不滿足于錦衣玉食，而是心念天下百姓?；蛟S，自己也應該同她一樣，重新找到活著的方向。

隨玉別院

陽順公主苻蓉倚在榻上翻看著手中的書卷，時不時地打幾個哈欠。

她的頭發利落地扎成兩個辮子，眉目極為清麗，可右臉頰上卻有一道猙獰的疤痕。

“公主，該用午膳了?！辨九鋬簩埐朔旁谒媲暗淖腊干稀?

苻蓉抬眼看了看她，“慕容瑾還沒有派人送藥來？”

翠兒猶豫了一下，扯出笑容道：“青荷公主最近剛接任大都督一職，可能是太過忙碌就忘記了。我這就去棲鳳別院，替公主取藥。”

苻蓉皺了皺眉，隨后站起身，“我倒是好奇，她究竟是如何忙碌的。準備馬車，我要去拜訪一下大都督。”

“公主，您還是不要去了。”翠兒忙道，“據傳言，青荷公主前幾天的得罪了宇文皓，估計也惹怒了皇后，您還是先避嫌的好?！?

“宇文皓？”苻蓉冷笑了一下，“那個不學無術的家伙，即便得罪了又能如何。至于宇文皇后，如今沒了太后撐腰，想掀起什么風浪也不是那么容易。況且整個隆城都知道，我和慕容瑾自幼交好，還需要避什么嫌？”

翠兒知道她注意已定，微微嘆了口氣，“奴婢這就去備車。”

棲鳳別院

柳瑤端坐在榻上，深吸了一口氣，將雙手放在琴上開始彈奏。

她撥弄著琴弦，可聲音時而如堅硬碎石敲打瓷盤，時而如木頭攪動弓弦。

站在一旁的阿青緊皺著眉頭，過了片刻實在忍受不來，只得抬手捂住雙耳。

慕容瑾一踏進殿內，阿青就立刻奔到她面前，哀求道：“公主，您就別讓柳姑娘再練琴了?！?

柳瑤聞言停了下來，略帶歉意地看向她們。

“公主，我還是練習騎射吧。至于音律，我的確不擅于此?！?

慕容瑾笑著走過去，坐到她旁邊，“君子六藝，這樂也是其中之一。你只是初學，勤加練習便好，不必急于求成?！?

阿青暗暗叫苦，忙找了個借口，“公主，我去后廚給您準備晚膳?！?

“不是才用過午膳，你急什么？”慕容瑾朝她一擺手，“你也坐下吧，咱們聽阿瑤撫琴?！?

“不必了。”阿青胡亂應了一句，轉身就跑了出去。

慕容瑾也沒再理會，只是往柳瑤身旁靠了靠，挽了挽袖子，“這撫琴不同于用兵器，力度不可過大，還要多幾分巧力。”

只見她十指修長纖細，靈活地劃撥琴弦，清冽明朗的曲調就傳了出來。

柳瑤輕倚在琴案旁，雙手托著下巴，思緒隨著樂聲飄散開來。她仿佛看到一片白色的雪原。蒼茫無際的天地間，鵝毛般的落雪似要埋沒一切。她迎著寒風走了許久，正當心下慌亂之時，卻風雪驟停，繼而一道陽光灑落在自己的身上。

正當柳瑤聽得如癡如醉，卻被阿青急促的腳步聲打斷。

“公主，陽順公主來了?！?

這話剛出口，苻蓉就徑自走了進來。

”蓉兒，你怎么來了？”慕容瑾笑著起身，幾步走到她面前。

苻蓉沒有答話，目光卻投向了站在她身后的柳瑤。

”怪不得這些日子都沒有去過我的隨玉別院，原來是在忙著教人撫琴?！?

“奴婢瑤兒，拜見公主?！绷幑笆智硐掳荩惶ь^卻見苻蓉還在上下打量著自己。

“瑤兒？”苻蓉瞥了一眼慕容瑾，“你想的名字？婢女怎么能用和主人用相似的字呢?！?

慕容瑾拉過她，“這名字不是我想的，她叫柳瑤，那是原本的名字?！?

“柳......”苻蓉隨著慕容瑾坐到榻上，抬眼看向柳瑤，“你可是季翰國皇室之后？”

“正是?！绷幑Ь吹卮鸬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