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絮姐姐了，姐姐近來可好？”

菀茗略福了身，而后坐于伊人下首。坐在上頭的正是先皇的長女，如今的溥縭公主，蘇菀絮。

“什么風(fēng)竟把你給吹來了？平日里不是總推說身子不好，亦或是拿了柔母妃說事兒，憑著人家怎么請也不愿出蘊兮宮的。”

女子聲音泠泠，在稍顯空蕩的大殿聽來很是舒爽。

“姐姐就愛拿我取笑，我這不是為著姐姐出嫁一事才來看看姐姐。”

說著菀茗掩唇一笑。

“我素日里聽聞沈家公子是極好的，不知姐姐可喜歡他？”

菀絮不覺蹙了眉，道：“見都未曾見過，談何喜歡？不過喜歡與否，又有什么大礙呢，不過是這時候需要我嫁給他，而已。”

“這是，什么意思？”

“沈氏、林氏、歐陽氏三足鼎立，他們之間互相牽制，與皇家也多有聯(lián)姻。旁的倒也罷了，最讓蘇氏擔(dān)心的便是三大家族中有人打錯了主意，屆時，便不好收拾了。”

見菀茗仍是懵懵懂懂的樣子，菀絮不禁苦笑，卻含了幾分寵溺：“你在宮里的這幾年當(dāng)真算是白活了。”

“皇弟的結(jié)發(fā)妻子是歐陽氏嫡女，當(dāng)今太后是林氏之女，玉太妃是沈家女兒，而三大家族之中亦有蘇氏女兒，有公主亦有郡主，遠的不說，菀顏不是就和歐陽氏定親了么？他們的女兒來這兒，是為著打探情報并從此獲利，而我們的人去各大家族，同樣是監(jiān)視，必要時下手操控。說白了，我們這些人和……細作，并無分別。”

“這是、政治婚姻吶……”

菀茗話語中帶著嘆息。

菀絮看著從香爐里裊裊而出的輕煙發(fā)愣，素手輕揚，似是想要握住那一縷清香，可那香霧卻被打的失了形狀，菀絮不禁苦笑。

“來日里，或許，你也逃不脫的……只是，是順皇家之意，還是另辟蹊徑，終得自己抉擇，于我是，于你、亦然……”

“我們……難道還能舍了這身份？”

“這貴重的身份，是保障也是枷鎖，如今是，將來亦是，舍或不舍，便問你心。”

菀茗似懂非懂的看著菀絮，只換來菀絮一聲苦笑。菀茗只覺渾身不自在，像是預(yù)見到了什么，卻又轉(zhuǎn)瞬即逝，亂了心神，到頭來仍是一無所知。

菀茗扯起略微有些僵硬的嘴角，轉(zhuǎn)了話題道：“我記得姐姐從前的封號是璞璃，取得是如珍似寶的意思，姐姐怎地堪堪上表辭去了這封號？”

“這璞璃二字原是父皇給的，可如今父皇不在了，父皇是怎么去的，我無從得知，也無心得知。可有一點，大家都心中有數(shù)，母后有牝雞司晨之欲，父皇將我視作珍寶，可母后與父皇雖為夫妻，卻不同心，若我還是把這珍寶當(dāng)回事兒，豈非自掘墳?zāi)梗俊?

“可、你終究只是個公主，她、不見得……”

菀茗懦懦說著，卻也沒了底氣，偷聽到的話語在腦海里徘徊來往，揮之不去。

“公主又如何？只要曾得過父皇寵愛，便是她眼中釘，現(xiàn)時父皇才逝，她也在乎名聲，立時三刻并不會拿我們怎樣。但，倘若在這個時候不知好歹，她也不見得會再顧忌什么。”

“她竟……這般愛父皇？”

菀茗不禁疑惑，若是深愛，怎能為權(quán)勢竟奪了所愛之人性命？果真是太愛么……

菀絮卻是一聲冷笑，“愛？當(dāng)真笑話，她這一輩子真正愛過的恐怕只是榮耀，愛她自己奪來的榮耀，其余的，皆是用作調(diào)味罷了。”

“說起來，有誰能比咱們這些做子女的更了解父皇母后？父皇之死也好，后位寶座也罷，個中原委，心中到底有個大概的猜想，這猜想多半也是八【】九不離十的，可誰不是裝聾作啞，先保全自身？即便皇弟不也是處處小心，籌謀著擺脫他人禁錮，可這，何嘗是件容易事兒吶……”

這話一句一句落在菀茗心頭，聽的是極其明白的，可待要細想起來，卻只覺一片混亂繁雜，理不出個所以然。只得一笑了之，然而，對這一席話，終究是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