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茗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曾經溫柔的抱著自己，會對自己笑的父皇已經不在了，她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哪怕父皇不信任她，會對她發怒，哪怕她一度那樣的恨父皇，恨父皇輕易的聽信旁人言語，恨父皇給過她愛又一言不發的收回，恨父皇就這樣把她丟棄。

可她終究是愛父皇的，若不是有那份愛，她也不會有這么多的恨不是？

菀茗狠狠地打開蘇燁伸過來想要攙扶她的手，她不要信，燁哥哥一定是騙她的，一定是！

她忍著腳踝的疼痛，瘋狂的跑了出去。

風在耳邊呼嘯，像是在講述不一樣的故事。

她只是不停的奔跑，向蘊兮宮的方向。

她要回去，母妃會用冷冷的語調、冷冷的表情告訴她父皇一會兒就來。

可是才出了啟鳶宮，信或不信，便由不得她了。

偌大的皇宮，到處都飛舞著白幔與黑紗，每一所宮殿的宮門口都掛著刺眼的白色燈籠，匾額一律用白花裝飾起來。

目之所及皆是白色。

能這樣讓闔宮哀悼的除了帝薨還會有什么？

才跌跌撞撞的跑進母妃的寢殿，菀茗便呆愣在了那里。

各色珠翠和著白色的瓷片，泠泠鋪了滿地，屋里的陳設所剩無幾。那架母妃最愛的箏亦是慘不忍睹，箏身斷成兩半，唯有冷冷清弦還依依不舍得連在一起，應是有人狠狠地砸過，否則不會有這樣的慘象。

然而，柔妃此時剛剛安靜下來，正坐在桌旁傻傻的笑著。

“母妃……”

菀茗跑上去輕聲喚她，柔妃依舊坐在那兒，像是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聽不到一般。

柔妃木楞地轉動過毫無光澤的眸子，看到菀茗時眸中閃過一道亮光，瞬間聚焦。

“琰郎，你怎么過來了？也不提前告訴臣妾一聲，臣妾這個樣子如何接駕啊~”

柔妃笑著嬌嗔，隨即站起身，邁著蓮步竟是往菀茗身后走去。然后盈盈拜下，白色長裙幾欲委地，笑靨間皆是甜蜜。

那樣明媚的笑顏刺得菀茗雙眼發痛，菀茗回身抱住柔妃，喚道：“母妃、母妃，您怎么了，父皇已經不在了，再也不可能回來了……母妃、您這個樣子，叫父皇九泉之下如何安心吶……”

柔妃“啪”地打開菀茗的手，菀茗嚇得后退了一步，一時重心不穩，便摔坐在地上。

柔妃怒視著菀茗，喝道：“你胡說！琰郎怎么可能會丟下我一個人走？你怎么可以這樣詛咒琰郎？琰郎明明說過不管這輩子有多長都會陪我一起走下去的，他明明給過我這樣的承諾的……”

這樣說著，柔妃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忽的，她“哈哈”大笑起來，眉目間盡是癲狂，笑著笑著竟生生笑出淚來。

這樣森然的笑聲在空蕩蕩的大殿中環繞，那些從前看來金碧輝煌的裝飾，如今只剩華麗的空骸，在笑聲的襯托下使人不寒而栗。

菀茗將臉埋在膝間，瑟瑟的蹲坐在地上，發絲散亂的披在肩上，身上的衣衫被蹂躪的亂成一團，平添了幾分駭人之感。

用金磚鋪合成，沒有一絲縫隙的地板上濺下了一滴淚珠，原本光亮的地面似乎被渡起了一層模糊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