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位嫁進衛府也有一段時間了吧？”女子拎起木桶放進井里，一邊費勁的打水一邊說道。站在她一旁的女子掃著院中落葉，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復又繼續手中的工作，嘴也沒閑著。

“姐姐說的是宮里來的那位？可不是么，這都好幾個月了，聽說自從她嫁進來以后二少爺都沒進過西苑。”

“也難怪，人家可是金枝玉葉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哪兒是咱這些人能比的。”

“嘖，這姐姐就不知道了吧，這位奶奶可不怎么檢點呢！”

“這事兒我也知道，聽說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而女人多的地方更是流言漫天，那些言語在黑暗中滋生，然后在口口相傳間一點點被填充，帶著唇齒間的溫熱和人心底隱秘的小心思飄蕩在庭院的上空。所以流言往往是真實的——扒開流言偽善的外皮，最深處的那個地方就是真相的所在。

但流言之所以被稱為流言便是因為他并不具有可信度，譬如現在——

衛嫄低垂著頭坐在床邊上，眼下一圈烏黑，滿臉的疲憊，看起來格外憔悴。這日原是衛嫄遣綠逸去請菀茗過來的，菀茗并不曉得衛嫄出了什么事，一過來便看見衛嫄如此，反倒被嚇著了。

“二嫂，我知道有的話不適合說出來，可我實在忍不住了……”菀茗聽衛嫄這樣說，心中不禁納悶起來，是怎樣的事讓這個單純的丫頭憂心成這樣？菀茗輕拍著衛嫄的背，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我看見了尸體……”

衛嫄猶豫了一會，方才稍帶哽咽說出話來，話語中帶著些許恐懼。

聽到這話，菀茗不禁蹙眉，尸體？這種東西如何會被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看到的呢？莫說衛嫄了，連自己——在吃人的后宮中長大的自己，也未曾見過，難怪衛嫄嚇成這樣了。

菀茗手上又溫柔了一些，示意衛嫄說下去。

“那天晚上我不小心進了禁地，然后我看到、看到……一具被剝了皮的尸體，就在枯井里，已經開始腐壞了……”說著衛嫄便頓住了，又開始低聲抽泣起來。

菀茗一驚，衛家雖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家規也是嚴的，如何禁地里會有這樣見不得人的情景？

菀茗摟過衛嫄安慰道：“都已經過去了，不放在心上就好。而且天那么暗，許是你看錯了也未可知。”

“不可能的，他也看到了……”衛嫄并未多做考慮，脫口便道，說出來才突然醒悟過來，連忙噤聲，卻是來不及了，只得禱告菀茗沒聽到。

菀茗的心思全在那尸體上，因而并未仔細聽衛嫄說了什么，只點了點頭，衛嫄說是在禁地里看到尸體的，倒讓菀茗想起一件事來。

那日也是無意，見三夫人往東苑的方向走，心下雖然有些疑惑，卻也無心理會，一轉念卻又想起東苑里住的是神神叨叨的溫月寧，平日不見二人有交集，今日三夫人怎么一個人往那兒去了？

這樣一想，菀茗便悄悄跟在三夫人身后，卻見三夫人繞過了東苑，沒去找溫月寧，而是去了荒園。菀茗心下更是多了一層疑惑——他們衛府的禁地是只不準外人進的嗎？

“菀茗？你怎么會在這兒？”

菀茗正打算跟上三夫人，便聽得有人說道。菀茗一驚，連忙回身略一俯身道：“夫人。”

大夫人輕笑頷首道：“這是衛府禁地，是不準人往里走的，你來衛府時間不長，不知道也是有的，以后莫要再過來了。”

菀茗低頭應了，心里卻有疑惑，白兮似乎并沒有把她那晚誤闖禁地的事告訴大夫人，而大夫人剛剛應該是看到三夫人進去了，但大夫人什么都沒有說，卻阻了她的路，這又是為什么？

菀茗今日聽衛嫄說到在禁地看見尸體彼岸和那日所見聯系了起來，難道三夫人和那具尸體有關？

衛嫄依舊瑟瑟的坐在床上，菀茗見狀便讓人做幾道甜點再沏了茶上來給衛嫄壓壓驚，然而菀茗心里想的卻是另一件事——她總覺得溫月寧似乎是知道什么要緊的事情，而溫月寧顯然是想告訴她的，改日還得去東苑一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