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菀茗被轟鳴的雷聲驚醒，翻身下床，看到自己身旁時空蕩蕩的，不留余溫。

菀茗嘲諷一笑，輕輕拍了拍手，碧泠、碧羽二人領著幾個小丫頭進來，那幾個丫頭捧著盥洗用物，眉眼低垂。

“衛府的丫頭？”

菀茗由碧泠服侍著洗漱畢，斜睨了一眼問道。

“是”，幾人屈膝應了。

頂頭抬著水盆的丫頭許是沒站穩，身子晃悠了一下，大半盆水全灑在了近前的碧羽身上。

碧羽鵝黃色的衣衫被水浸得濕透了，滴滴答答的往下滲著水滴，很是狼狽。

碧羽本就是個急性子的，火氣上來了便也顧不得菀茗還看著，給了那丫頭一巴掌怒道：“作死的小蹄子，今兒個當著公主的面就敢潑我水，明兒不得爬公主頭上去了，可還有半點規矩可言？真不知道衛府是如何調教人……”

“衣服濕了就去換，哪兒來那么多話。”

菀茗冷冷道，隨后挑了一支雕海棠鏤空金步搖給碧泠，示意她為自己簪上，也未去看碧羽，碧羽臉上難免有些掛不住，硬硬一屈膝便退了下去。

待得菀茗款款至上房，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

正座上大夫人斜倚著椅背，轉頭和坐于左邊下首第一個的三夫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二夫人常年病著，因而并未設她的坐處兒，右邊第一個應坐衛家長兒媳，菀茗到時那位置還空著，右邊第二坐了衛家幺女衛嫄，余下還有三個大少爺的侍妾，三人并無位置，站在上頭兩位夫人的身后服侍。

菀茗接過碧泠斟好的茶，上前向著大夫人屈膝奉茶，口里按規矩說著請安賀詞，待大夫人接過茶盞抿了一口后，菀茗才起身退到左邊第二坐下。

“公主初到衛府，若有什么不習慣的只管來找我，只要公主開了口，我自會盡力為公主置辦。”大夫人轉了轉手中的青花瓷盞，語氣中除卻客套還顯現出幾分恭敬。

菀茗不覺有些尷尬，忙笑語：“我素日是隨意慣了的，夫人不必顧忌于我，況且夫人貴為長輩，我既嫁入衛府，自應按著府中的規矩行事，夫人只需喚我閨名便是，沒這些個忌諱。”

還未等大夫人接話，三夫人柔柔一笑，朱唇輕啟：“衛府小，不比皇宮，規矩自然不如宮里頭嚴謹，也難怪宮里頭出來的丫頭上了火，菀茗莫要因此擾了自個兒興致，我也在這代那些個不懂事的小丫頭陪個不是。”

極盡柔軟的嗓音說著一口吳儂軟語，聽著很是享受，話中內容卻讓菀茗忍不住蹙眉冷笑。

好快的速度，今早發生的事兒才過了半個時辰三夫人就知曉得一清二楚，衛府固然是小，但也可見各位夫人的眼線布滿了府中，當真難纏的很。

菀茗輕笑道：“三姨娘這話兒折煞我了，不過是小事一樁，我并未上心，三姨娘莫要多思。況且我既進了府，自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能沒點矛盾，三姨娘以為呢？”

三夫人勾唇含笑，只是微微頷首，不再搭話。倒是衛嫄看場面尷尬，接了話說起前兒得了一段素錦，用彩色絲線搭了繡好一樹桃花，卻只覺不妥。眾人注意力皆被引了過去，便左一句右一句的說起了女紅。菀茗再無興致，只在一旁默然聽著，終沒幾句入耳。

窗外天空陰沉沉的，雷聲悶悶地在云層之下轟鳴，像是要下雨了，大夫人見這般也未多留眾人，只略交代了句，便各自散了。

菀茗心緒不佳，只悶聲問碧羽：“現在可有長點記性了，這里不是皇宮，規矩是人家定的，哪里就輪到咱們聒噪了？”

菀茗見碧羽不服，不禁搖頭，正欲再言其他，卻聽得前頭喧鬧了起來，菀茗并未上心，跨過月亮門才發現正是西苑里傳來的聲音。

只見一穿著素雅的女子狂亂的左躲右閃，眼神慌亂，緊張的絮絮叨叨：“水、水呢，我要水，你們這些賤人，難道想燒死我嗎……快給我水，我要水……”

女子身旁圍了一圈的丫鬟，丫鬟們都小心翼翼的護著女子，力使大了怕傷到女子，力不夠又怕女子往一旁跑，反倒傷到自個兒。一不小心，女子掙脫了幾人的束縛，直直的沖到菀茗面前跪下，緊緊抓著菀茗衣裙的下擺，喃喃地說著話，女子聲音含糊，菀茗只依稀聽到夫人什么的。

幾個丫鬟上前將不斷掙扎的女子連拉帶拽的扶了起來，菀茗蹙眉，問道：“這位是？”

“回公主的話，我們主子是大少奶奶。”